教室后排的暖气片发出轻教室后排的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我把冻得通红的手贴在发烫的铁皮上，看着窗外的雪粒子簌簌扑向玻璃。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响了，整栋教学楼骤然沸腾，我却迟迟不敢起身——书包里那张被揉皱的月考成绩单，仿佛烙铁般灼烧着我的脊背。
父亲上个月成为下岗工人，包工头拖欠工费，父亲和他的工友们一起去讨个说法，却被人赶出来，说没有签合同，不发工钱。母亲在菜市场支起的豆腐摊成了全家的救命稻草。我每天凌晨四五点就要帮母亲推三轮车穿过结冰的巷道，豆汁在寒风中凝结成冰晶，像撒了一路星星。有天清晨，我因为要值日，所以提早到校，只好让母亲一个人推着那三轮车，去不了巷子里太滑，母亲不小心闪到了腰……
“江桐，还没走啊？”老班的声音让我猛地回神。他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钥匙准备锁门，我慌忙用衣袖去擦眼睛里的水雾，背起书包准备回家，却听见他说：“我看见你在路灯底下背书了。”
原来每个凌晨五点，因为家里没有钱买多余的油灯，从而不得不蜷缩在巷口的路灯下背英语语法和单词时，楼上总有扇窗亮着。老班把办公室钥匙塞进我掌心：“以后来这儿背书，暖气开着。”那把钥匙硌得我手心发痒，心里像跳进了一团簇簇的火苗。
那天起，我成了全校最早到的人。
清晨五点的办公室还浸在墨色里里，我靠近窗户，呼出一团热乎白气，想要将窗棂上的霜花融化，听到楼下学校的清洁工阿姨扫雪时细碎的沙沙声。老班总会在桌上留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有次还夹着一张纸条：
Adversity often presents opportunities.
(逆境往往蕴含机遇)正是前几天英语老师教我们的那句。
倒春寒把墙壁泡的发皱，去办公室发现老班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相册，这是20年前的毕业照，照片四边都有些泛黄，老班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后排，背后墙上用粉笔写着"知识改变命运"，照片背面还有行快要褪色的小字：“谢谢高老师送我的蜡烛。”
时间一晃一晃，到了期末考试那天早晨，我特意绕到教学楼背面。整面墙的爬山虎正在抽芽，嫩绿的新叶下隐约可见斑驳的标语痕迹。我伸手拂开藤蔓，"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几个红字突然跃进眼帘，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摇摇晃晃的影子。
放榜时我的名字出现在红榜第二栏，母亲把成绩单贴在豆腐摊的挡风布上，说是要沾沾"福气"。那天收摊时，旁边卖烤红薯的大叔往我怀里塞了个滚烫的纸袋：“江丫头，给我家那小子讲讲怎么学英语，行不？”
现在每当我走过教学楼，总能看见几个低年级学生蹲在爬山虎墙根下背书。老班说今年申请夜读教室的学生比往年多了三倍，教导处不得不延长了开放时间。昨夜大雪，我透过教室窗户望去，路灯下背书的身影竟连成了闪烁的星河。
原来每盏孤灯都在等待被点亮，每个在寒冬里跋涉的人，最终都会成为别人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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