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楚玉从城外回府,一路上心里空落落,忽然,一缕琴音从外面飘入耳中。
郑楚玉微微一怔,这调子莫名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掀开马车车帘,闻得声音从路过的一间客栈二楼飘出。
她一抬头,见客栈窗前坐着个抚琴的长衫男子,侧脸看不清楚,却给人一种玉雕般的清冷之感。
“女郎。”身旁女婢疑惑道。
郑楚玉没有理会,眨了眨眼睛的功夫,琴声消失,那窗前之人缓缓起身,抬脚而去。
她看得并不真切,马车仍在向前,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也只是放下了车帘。
离别的低落心情犹在,郑楚玉牵了牵唇,勉强地笑了下,没有放在心上。
而客栈里,谢危起身,从前窗边来到案前,两个身影笔直地站在他身前的丈余之地。
一人身形颀长,寡言沉稳,另一人稍显意气,腰间佩剑,正是他麾下最得力的护卫与心腹。
刀琴,剑书。
二人拱手行礼,“先生。”
谢危说。
谢危言语间不带丝毫的情绪起伏,刀琴率先开口,声音平板无波:
“先生吩咐探查之事已查清,先帝去世不久,太师宇文护便以昏聩失德之名,废黜旧帝,幽囚深宫。”
“紧接着,扶立了一位宗室子登上帝位。”
“新帝冠冕加身,却是庸碌无为、耽溺酒色,于朝政浑噩懵懂,于宫闱夜夜笙歌,朝野皆鄙其不堪。”
“宇文护自封大丞相、都督天下兵马,享有佩剑上殿、朝见不拜的特权。”
“如今宇文护权倾朝野,太师府门前日夜车马喧闹,百官争相巴结。”
“宇文护的身边,有一员少年骁将,名唤李同光,是他的义子。”
“那李同光剑术超绝,洛阳城中罕有敌手。”
“闻说他对宇文护的忠诚刻骨,是宇文护震慑朝野、铲除异己最锋利也最迅疾的一柄利剑,朝臣私下无不畏惧。”
听到此,谢危心下了然。
谢危其余各州的情况呢?
剑书接着道,“无论是焉州、扬州的豪强大族,还是荆州、边州的州牧太守,或是巍国、良崖的诸侯宗亲,都在洛阳之外冷眼旁观,各自为营,边州陈翔招兵买马,四处笼络人才,焉州乔圭…”
剑书条理清晰地汇报着各方势力动向,皆是关乎天下棋局的重要情报。
谢危静静听完,垂眸间,仿佛在审视着那无形的天下版图。
整个天下就像一口即将沸腾溢出的滚锅,水面下暗流汹涌。
谢危汉室旌旗未倒,名分犹存,宇文护手握重兵,九州诸侯,虽早已各怀异志,也未敢轻启战衅。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谢危洛阳动静,多加留意,诸侯动向,继续深探。
“是。”刀琴和剑书齐声答。
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耐不住性子的剑书忍不住问道,“先生,那咱们还要留在渔郡?”
谢危为何不留?
谢危轻描淡写地反问,剑书一愣,“这魏劭都走了啊,咱们不是来投靠他的吗?”
谢危我何时说过我要投靠他?
听完,剑书更懵了。
“那咱们来这儿做什么?”
谢危垂眸,沉凝的眼眸深处,似有幽暗的火焰在跳动,徐徐道:
谢危见,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