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劭身上可还有其他伤?
魏劭突然问。
郑楚玉没有了。
魏劭怎么来的渔郡?
郑楚玉郑伯驾着马车带我来的。
郑楚玉那辆青篷马车走了大半个月,车辕断了好几次…
郑楚玉郑伯怕我冷,把御寒的厚衣裳都让给我了,自己咳得厉害…路上也总把干粮省给我吃…后来遇上流民,我们的干粮袋…
她的声音有些哽住,魏劭的手顿了顿,说出来的话听得他眉头紧锁。
郑楚玉忽然想起什么,原本虚虚搭在魏劭腕上的手指骤然收紧。
她手背还残留着药膏的凉意,柔软的手心牢牢覆住了少年的掌心,娇嫩的指腹摩挲过那些练武留下的薄茧,小心又急切道:
郑楚玉表哥,郑伯他,还在马厩那边…能不能让郑伯留下来?郑伯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
破碎的语句混着抽噎,魏劭抬眸时,看见小姑娘眼眶里蓄着的泪将落未落。
小姑娘的言语间透着懂事的体贴,说了见到他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屋内的雪光映着她泪湿的小脸,哽咽间吐露的只言片语,像钝刀一下下刮着他的耳膜。
魏劭垂眸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发现她落泪的样子与旁人不同。
那泪珠儿一颗颗滚下来,竟似进贡的珍珠般圆润晶莹,顺着瓷白的小脸滑落,在下巴尖儿悬着要坠不坠。
他见过太多人哭。
将士们战败时的血泪浑浊腥咸,俘虏求饶时的涕泪横流令人作呕,就连母亲伤心时,眼泪也是顺着皱纹蜿蜒而下,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哭得这般…
好看。
果然是娇养的,眼泪都跟珍珠一样。
魏劭回过神,看着被攥住的手,指尖因用力微微发白,继续给她涂药,没有立刻搭话,以至于郑楚玉大气都不敢出。
魏劭东厢。
魏劭倏地开口,反手握住那只发抖的小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想起前些日子在军中那些冻伤的幼隼,也是这般脆弱易折。
魏劭让他住东厢。
这次语气笃定得像在发军令。
郑楚玉一愣,眼泪蓦然落在他手背,温热的一滴,烫得他心头一颤。
郑楚玉真的?
声音中欣喜又带着一丝不敢相信,手指却无意识在他掌心蜷了蜷,着急询问的模样,想生怕听岔了。
魏劭再抬头,望进她含泪的眸子,轻叹了口气。
魏劭府上有侍医,也给他看看。
得到了确定的答复,郑楚玉顿时破涕为笑,感动得稀里糊涂的,欢喜地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
郑楚玉表哥最好了。
魏劭僵了僵,小小的身子就这么倚趴在他的臂弯上,终是鬼使神差地伸手,拂去她腮边泪痕,指尖触及的肌肤比想象的更软,无奈道:
魏劭现在可以安心歇下了?
一声小小的、带着笑意的抽气声,郑楚玉心满意足地点着头。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扑打窗棂,女婢捧着热帕子进来时,他莫名有一丝慌乱地将手挪开。
灯火映得他侧脸轮廓忽明忽暗,若无其事地将药盒合上,表面上的强装镇定中,他不动声色地摩挲着为她擦泪而湿润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