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篷马车碾过结冰的石板路,在魏府乌漆大门前停下,郑楚玉掀起车帘的手指已经冻得通红。
魏府比郑楚玉想象中还要宏伟。
她茫茫然地仰头望去,门匾上‘魏府’二字煌煌如日。
魏氏祖宅巍然矗立,门前积雪扫得干干净净,大门两侧的持戟卫兵,玄甲映着雪光,威严森冷,她眨着眼,有些害怕和紧张地抓着郑伯的衣角。
发间簪饰不知何时遗落在逃难的路上,唯有额间一点朱红花钿,在苍白的小脸上显得格外鲜艳。
懵懵懂懂间被接进了府,绕过九曲回廊,暖阁的灯光透过茜纱窗漫出来。
郑楚玉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忽然听见环佩叮当,抬头时,一位着绛紫织金曲裾的妇人疾步而来,耳坠摇晃着,一见楚玉,这位端庄的贵妇人瞬间红了眼眶,一把将小姑娘搂入怀中。
朱夫人我可怜的玉儿…
朱氏一把将小姑娘搂进怀里,郑楚玉的脸陷在柔软的貂裘中,姨母的手暖得像小火炉,轻轻抚过她有些冻僵的身子。
朱夫人怎么穿这样单薄?快把新做的狐裘拿来!
朱氏扬声喊着,再面向郑楚玉时,面色立刻又柔和了下来,朱氏指尖抚过小姑娘沾雪的鬓发。
朱夫人可怜见的,这一路吃了多少苦?以后跟姨母,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郑楚玉怔怔望着姨母,忽然鼻尖一酸,眼前漫起水雾,喉间溢出小兽般的呜咽。
郑楚玉姨母…
郑楚玉再也忍不住,强撑了一路的坚强土崩瓦解,在姨母温暖的怀抱里放声大哭。
朱氏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心疼地轻拍她单薄的背脊。
…
演武场上,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少年正将长枪舞得猎猎生风,他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眉目如刀削般锋利,眼神却比这数九寒天还要冷上三分。
锐利的枪尖过处,雪花纷纷避让,不沾他衣襟。
府中下人们路过都自觉地轻手轻脚,生怕惊扰到他。
“男君,夫人请您去一趟。”
朱氏身边的婆子呵着白气过来,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慌乱的脚印。
少年反手收枪,眉间凝着化不开的霜色,胸口那股郁气始终都散不去,声音冷硬:
魏劭何事?
“郑家的那位表小姐到了。”
魏劭蹙着眉,但没说什么,将手中长枪插落回兵器架,旋即解下护腕往兵器架上一掷。
魏劭知道了。
魏劭穿过回廊,隐约听见婢女压低声音议论,说是夫人的妹妹哀恸离世,只留下个七岁的女儿,今日刚到府里。
“长得跟个雪团子似的,衣裳也薄得很,那么大一点儿,真不知道这一路吃了多少苦…”
魏劭听着,未做声,脚步亦未停,拧着的眉头自始至终都未曾舒展过,听了她们的话,嘴角却几不可察地撇了撇,内心不屑轻哼。
雪团子,还能吃不成?
忽略女婢们看见他时略显慌乱的行礼,不自觉加快脚步。
转过回廊时,正堂的棉帘突然掀起,一个婢女端着铜盆匆匆出来。
掀帘的刹那,魏劭瞥见母亲怀里抱着的小姑娘,他目光忽而一凝,蹙着眉心渐渐舒展。
…还真的是雪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