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化成本相,隐了身,跟着谢怜进了仙乐宫。
他坐在凳子上了一阵,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摊开手。手心里是两枚骰子,我猜这正是从极乐坊带出来的那两颗。
谢怜双手合十,将这两枚骰子捧在手里摇了一阵,丢到地上。那骰子骨碌碌滚了几滚,定住了。
骰子落地,两个一
谢怜笑了一下,摇摇头。而他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谢怜身形一定,立即将脸上笑意和两颗骰子一把收了。
这一阵足音,略显轻飘。我见谢怜回头一看,也跟着他回头一看,而谢怜一怔,道:“是你。”
来人一身黑衫,面容白皙,唇色淡薄,神色也淡薄,瞧来清冷无比,分明是武神,却像个文官,不是慕情又是哪个?
他见谢怜微有惊讶之色,挑眉道:“你以为是谁?风信?”
不等回答,他提了黑衣衣摆,迈进门槛来,道:“风信么,大概是不会来了。”
谢怜不置可否,道:“你来做什么?”
慕情道:“帝君只是禁你的足,不让泰华殿下来,又没说不让我来。”
慕情在这座崭新的仙乐宫内望了一圈,目光落到他身上,打量片刻,忽然抛了个东西给他。
一道青色残影自空中闪过,谢怜左手一接,我定了定目光,是一只青瓷小瓶。
准确点来讲,那是药瓶。
慕情淡淡地道:“你那条右手老这么血淋淋的拖着,看着也挺难看的。”
谢怜拿着药瓶不动,慕情微微一笑,道:“你爱用不用,反正也没人会再送来了。”
谢怜打开那青瓷小瓶,心不在焉地往右手臂上倒。瓶中倾出的不是药粉药丸,而是一阵淡青色的烟气。这阵烟气缓缓流动,包裹住他的右臂,气味芬芳清凉,果真是好物。
这时,慕情忽然问道:“郎千秋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杀了些永安国的皇族?”
闻言,谢怜抬眼望他。我也随着谢怜的目光看向慕情。即便慕情已经很隐忍了,但我还是从他眼底看出了一丝克制不住的兴奋。
慕情像是对他血洗鎏金宴的细节极为感兴趣,又道:“你怎么杀的?”
一阵沉沉的脚步声自后方传来。我们齐齐回头,这一回,进到仙乐宫里来的,居然是风信。
他一进来便见慕情在大殿内,并且面带微笑地站在谢怜旁边,皱起了眉,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谢怜举了举手中的青瓷小瓶。慕情则微敛笑意,道:“好笑了。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风信转向谢怜。而谢怜道:“如果你们两个是来问同一个问题的,那么我统一回答。用不着不相信,今天我在神武殿上说的,句句所言非虚。”
听他这么说,风信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慕情却是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一振衣摆,道:“行了,南阳将军,收着点吧。事到如今了你这么一副沉痛脸又是做给谁看。”
风信目光凌厉地扫他一眼,霍然转首,指门口道:“没做给你看。滚出去!”
慕情道:“你倒是有资格叫我滚。口上说得多忠心似的,熬了几年?还不是照样自己跑了。”
风信额上青筋暴起,闭上了眼,似乎想眼不见心不烦。谢怜预感到对话在往一个不妙的方向发展,举手道:“打住。打住。”
慕情岂是会打住的性子?冷笑道:“传出去人人都说你南阳将军是不忍亲眼见旧主堕落,深明大义,好。非要找个好听的借口粉饰,说穿了你不就是不想再跟着一个废人蹉跎年月了吗?”
风信眼眶忽然一阵赤红,睁眼一拳挥出,道:“你懂我什么?!”
“砰”的一声,慕情给他一拳正正打中了脸。
“……”
慕情给这么霹雳生风的一拳招呼中了,登时犹如一个柿子砸烂在在脸上,鲜血长流。但他硬气得很,哼也不哼,二话不说也是一拳招呼了回去,道:“那你又懂我什么?!”
风信怒道:“你以为谁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巴不得他坏事做绝你就高兴了!!”
慕情则是狞笑:“我知道你一向是瞧不起我,真是笑死我了,你看看你自己!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记得从前他们三人年少时候,慕情是个怯生生的斯文性子,别说冲人挥拳了,他讲话细声细气,都不敢跟人对着吼,还老往谢怜身后躲。而风信若是打谁,那都是谢怜叫他去打的,让打就打,让停就停,如今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迅速现身到他们二人之间,用右手抓住了慕情正要挥拳的手。
他和风信皆一愣,我对着慕情挑挑眉,言:“你若是把这只手也折了,我就只好和花城一起把你在人间的宫观都烧了。”
慕情的目光迅速移到我的左手上,上面的纱布微微泛红,应是手上伤的血透了出来。
他迅速从衣袖中拿出一小瓶药给我,我对他说:“治标不治本。”说着,解开纱布,用法力催动拧开瓶盖,和慕情刚刚给谢怜的药差不多功效。
他们三人盯着伤痕消失,而我用右手点燃了掌心焰,道:“你看,右手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吧……”我用左手点燃掌心焰,而火焰不到三秒便消失了。
“我自己也好奇的,明明折断的是手骨,顶多就是不能当武神罢了。可是,后来我却发现,用左手施法挺困难的。我严重怀疑是不是谁在我手骨被折断后施了什么诡计?现在麻烦死了,我宁愿伤的是腿好吧。”我言。
一提到腿,谢怜迅速扫视了一下我的过膝短裙,然后查看新仙乐宫的天花板装饰,
而风信这才反应过来,退后三步,好似忽然对手上的指甲产生了莫大兴趣。
“……”
慕情言:“你这衣服……是知谨真君送你的吗?”
我真想翻个扶摇同款白眼,言:“哎,你以为我乐意啊!极乐坊原本也就兵器库那边起了一点小火,扑灭还是十分容易的。结果被小玄儿扇子一扇,整个坊都烧了,而且在起火点兵器库的火更旺了。我有十几件打算送人但暂时放在那边拜托花城保管的兵器放在那边,我自然没有不去拿的道理。结果就是外衣整个被点燃了。而且花城还不来帮我,抬头望着堂哥你离去的方向好久好久才反应过来我身上着火了。”
“而且吧,他虽然反应过来了,却没有对着我肩膀拍两下止火,他貌似比风信还不近女子,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最后还是上弦月使过来施法才救了我。”
“当然啦!我总不可能跟着堂哥来上天庭还穿着那件被烧得破破烂烂的外衣,所以就扔在大火中了。”
谢怜低了低头,慕情站在我身旁好像有几分尴尬。而我默默的把他外衣扯了下来。
“你……”他言。
“既然玄真将军看不了我这副模样,便宅心仁厚一下,将外衣借给我吧。我法力受限君吾,暂时还不能回赏客宫。”
我朝他笑笑,对他拋了个师青玄同款wink。
慕情很高,松松散散地穿上他的外衣倒是颇有小孩子偷穿高跟鞋的模样。
我默默用右手使了个法,慕情脸上的伤也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