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两全

　　韩国今日的早朝实在可以用鸦雀无声来形容，之前连续告假的血衣侯突然出现，带来了一个让朝中大臣都噤若寒蝉的消息——雪衣堡下辖的北疆七城中，已有两城爆发瘟病，军队中的感染者已俞千人且尚无痊愈者，也就是说一旦染病，必死无疑。

　　“爱卿觉得，此事该如何解决？”

　　一向胆小怕事的韩安这次一反常态的镇定，像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如今，情况尚不明朗，下定结论为时尚早，臣以为，还是尽快派人前往疫区，核查情况，方为上策。”

　　白亦非立于殿前，韩安的态度让他感觉事有蹊跷，但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就算是陷阱，他也得淌上一淌。

　　“爱卿，可有人选了？”

　　“臣……”

　　大臣甲：“王上，血衣侯为韩国守土镇疆多年，厥功至伟，今日，北疆危机，派军侯前往，必能有事半功倍之效。”

　　大臣乙：“臣附议，血衣侯多年勤勉，谙熟边事，要论起对雪衣堡的熟悉程度，恐怕没人比得上侯爷。”

　　韩安点了点头，似是对之前两位大臣的言论颇为赞同，“爱卿以为呢？”

　　白亦非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韩安，“臣身为白甲军的统帅，自当前往，以安军心。”

　　听到白亦非的话，朝堂上的公卿们都长舒了一口气，接着便是一个个跳出来歌功颂德，与其说是溢美，不如说是捧杀，既然你已经出头，要当这个英雄，那就别想跑了。

　　这一幕在十年前百越平叛时就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十年的时间，他以为他改变了很多，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依旧满怀欣喜，用极尽华美的词藻为他织就慷慨赴死的寿衣，或许还在心里暗自期待，他最好从此一去不回，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瓜分他手中的权势。

　　十年机关算尽，十年恶名昭彰，十年徒劳无功，他用了十年时间，不过是为自己换了一批送葬的人！

　　一点清凉落入手心，那是你送给他用以护身的珠串，忆起当日在宫宴上，你曾微红着眼眶，在他耳边小声说心疼他。

　　——其实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有了一个真的会为我感到悲哀的人，不是吗？

　　“边地路远，又兼瘟病肆虐，不知侯爷，打算如何安置那位成亲不久的新夫人？”姬无夜从队列里跨出一步，站在了白亦非的身侧，“王上，不如将此女留在王都，派遣宫人好生照顾，以解侯爷后顾之忧。”

　　“内子出身低微，不识礼数，生性顽劣，将她留在王都，恐怕会给王上和大将军惹出不小的麻烦。”

　　姬无夜哈哈大笑，眼神意味深长，“一个女人罢了，能惹出多大的祸来……从古到今，能惹出真正大祸的……可从来都是男人。”

　　这句话，无疑是在暗指白亦非图谋不轨，否则，又怎会放着清平安逸的王都不选，非要将家眷带到正在疾病流行的边疆。

　　“如此危机关头，血衣侯临危受命，未受嘉奖，反而留质臣妻，如此作为，就不怕寒了那些戍边将领的心吗？”卫庄从朝臣的队伍里走了出来，瞥了姬无夜一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一些人的捕风捉影之言，不足为信。”

　　“哼！捕风捉影？侯爷现在还能在朝堂上，为区区一个女人的去留扯皮，我倒是有些怀疑，北疆的瘟疫是否真的如所说的那般严重。”姬无夜眼珠子转了转，“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侯爷驻守多年，所以心里自有章程，因此泰然自若，胸有成竹。既然这样，侯爷不如留在王都，既能运筹帷幄，又能娇妻在怀，岂不美哉。”

　　天平两端，一边是二十万白甲军的性命，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一边是你的生死，是他穷尽一生的温暖，而他现在站在了天平的中央。

　　良久，白亦非调整好情绪，声音不紧不慢，款款动听，“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内子身子单薄，不堪受远行之苦，臣多谢王上体恤。”

　　韩安满意的笑了，起身走下王座，“爱卿为国分忧，实乃我韩国社稷之福。爱卿先回去安排好家室，明日便启程吧。”

　　“臣告退。”

　　姬无夜看着白亦非背影，如同一条盯着猎物的阴冷的毒蛇。

　　……

　　早朝结束，群臣散去，大概是都觉得自己死里逃生，三三两两的呼朋引伴，商量着去哪家酒楼好好庆贺，只有一个，被所有人自动忽略了。

　　卫庄刚刚踏出宫门，脚步忽然一顿，眼睛微动，捕捉到一条一闪而过的人影，紧跟着走进了一条不起眼的暗巷，果然在里面见到了意料之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