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四日,一场大雨刚过,赵旬旬被妈妈支使着到麦地里看看情况。
乌云尚未消散,赵旬旬正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这时他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
电话来自上海,和他们家乡隔了大半个中国。
“请问是赵旬旬吗?”
“是,你是?”
“我是您叔叔赵琦的秘书,您叔叔于今日凌晨三点去世,给您留下了一笔遗产,请您……”
赵旬旬挂了电话,“骗子吧,我哪来的叔叔!”
这时候的天总是变得很快,大雨过后,阳光很快烤干了地面,云层也逐渐不见。
赵旬旬坐在院门口,手里端着饭碗,爸妈正把收起来的麦子摊开,趁着天好,要赶紧晾干,买个好价钱。
他眼巴巴的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爸,我有叔叔吗?”
“有啊!”他爸头都不抬一下,“你国兵叔,你富强叔,不都是。”
“哎呀,不是这!”赵旬旬放下饭碗,噔噔噔跑到他爸旁边,“是亲的,亲叔叔,有吗?”
赵旬旬眼看着他爸沉默了一会儿,手里的活都停了,“……有,你有个小叔叔,出去了,都走了二十年了。”
赵旬旬心头一紧,赶忙追问,“那他叫什么名字?”
“赵琦,我们都喊他琦琦。”
赵旬旬一下子就愣那了,“爸,我叔好像……死了。”
那一下午,赵家人都是恍惚的,尤其是赵旬旬他爸,多年未见的小弟弟,再得到消息就是阴阳两隔。
他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红了眼,把自己关在祠堂里,对着赵旬旬的爷奶,偷偷地哭。
赵旬旬呢,他忙着收拾行李。
刚刚他爸给上海那个自称是赵琦秘书的人回了电话,确认的事情是真实的,也确认了,赵旬旬是赵琦遗产的继承人,但是,赵琦要求赵旬旬要自己一个人去上海,为他操办后事,收拾遗物。
他爸欣然接受,一点自己要去的意思都没有。
赵旬旬偷偷问老妈,“妈,我爸跟这个叔叔是咋回事啊?”他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我还有个叔叔啊?”
他妈面露难色,“妈也不怎么知道,当年你叔就是你这个年纪,高中毕业就跑出去了,走前跟你爷奶吵了一架。第二天,你爷奶就在村里说了,赵家没有这个儿子,村里也没有这个人。自此,村里也就没人再提他了。你叔也没回来过,具体是因为啥,还得问你爸。”
可他爸就是个锯嘴葫芦,啥也不说,沉默着把赵旬旬送上了进城的大巴,只在赵旬旬上车前,给他塞了一沓红票子,“按你叔的意思办事。”
赵旬旬是个土包子,从小学到上大
学从没出过省,好在他叔的秘书是个顶顶能干的人,等到赵旬旬从进城的大巴下来,行程表已经发到了他的手机上,县城到市区的火车票买好了,市区到上海的飞机票也买好了。
这让赵旬旬离家的不安平息了不少。
火车一路经过田野,村庄,城镇,经过隧道,经过桥梁,经过车站,赵旬旬没有像上学那样,睡一路,他心里揣着事,不停想着,赵琦,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在离家二十年后,身亡去世,为什么选择一个素未谋面的,刚上大学,二十出头的青年,作为他遗产的继承者 ,他有为什么,二十年从不回家,也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来。
这一切一切的疑问,老爸不肯给他答案,或许到了上海,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了。
赵旬旬收紧怀里抱着的书包,靠在火车的背靠上,出神地盯着天上那朵极像鲸鱼的云,看它离他渐进,有一点点远去,并失去了赵旬旬给它的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