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好几次,尹峥都觉得她制出的香不好,李薇也忍不住恼了,不知道怎样才算行,后来一想,左右不是用自己的银钱,尹峥不急,她急什么?
到第二年秋霜凝枝,西风凋叶时,李薇终于试出了一个方子。
香是清幽淡雅的,带了冷冽的冰雪意,直直沁入心头,仿佛雪月之下,置身千百梅林间——却又不是至始至终的寒淡,冷香余处,竟有丝丝缕缕的暖意。
一室之间暗香浮动,尹峥不知几时站到了围屏边,淡淡地笑:“这次可以了,旧书上载着的这香的名字,就叫作‘雪中春信’。”
雪中春信,香自苦寒来,受雪欺霜凌,犹不损其韵,历尽北风萧瑟,终待春归来。
……
李薇试出了香,却没想到,还有更难的事等着她。
要做生意,还要进料材,赁铺子,雇伙计。
尹峥同长贺,都是不得出面的,便只剩了她。
她长到这么多岁,其实不曾同几个人打过交道,更何况是去同那些老于世故的生意人唇枪舌战。李薇在这里犹豫迟疑,尹峥看着她:“和仁堂的掌柜沈秋芳也是个女子,她既可以,你又差在哪里?”
李薇摇头:“人同人,自然是不一样的,你要我制香可以,要我出去进香料,找牙子雇伙计,我……我不行。”
尹峥沉默一歇,忽然问她:“我眼里,人只分两种,你知道是什么?”
李薇随口答:“好人和坏人。”
“不是,再想。”
李薇扭了头:“我不知道,想不出。”
尹峥看她并不认真想,轻轻一笑:“我眼里,人只分认命的和不认命的。你若甘心受人凌辱嘲笑,一生苟且于这高宅深院中,那便不必去;你若不甘心,那纵是泥犁地,便有焚身火,也要义无反顾地往前行。”
在尹峥的威逼利诱下,李薇办成了所有事,开了铺子。
……
她在外头只称自己姓李,铺子便叫李记香铺。她又请了个管事在铺子里主事,开门一个月,生意却并不好,尹峥那五百两本金,林林总总算起来,已快用尽了。
“可见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们的香铺是新开的,人家都不知道,自然不进来了。”
尹峥听着她叹气,啜了口药,问:“你怎么想?”
“我的意思,不如在铺子外摆个炉子熏香,路人闻得味道,知道东西好,便会来买了。”
“哦,娘子是这么想的,真是好谋划,门口还得添上两个人吆喝,定不会没生意了。只可惜——”
李薇追着问:“可惜什么?”
“可惜我们卖的不是包子。” 尹峥悠悠补上了后头的话。
李薇一噎,知道自己出的是个糟主意,轻哼了声:“我这不过是抛砖引玉,听尹二爷的口气,想来是有好法子了。”
“我自然有法子了。”尹峥嘴角一挑,“我问你,绮云楼,听过不曾?”
李薇呆了呆:“那不是青楼么?”
“就是青楼。”尹峥嘴角笑意愈浓,“才子词人,青楼红粉,你若想要雪中春信为人所知,便该往那处去。”
李薇转瞬明白了他的意思,雪中春信若能得楼中名色一句赞扬,或是出入其间的才子一首词赋,不愁不能名传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