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兮在海盗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缪斯掰着手指头跟他数，“吃的一塌糊涂，穿的没有自己的风格，每天不是训练就是训练，不能随便出门，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诺伊尔真的很想点头。
“还好她愿意往这边走。”缪斯左手托着下巴，手臂挡住通讯器的莹莹蓝光，她目光柔和，指尖按在耳背下方的位置——悬浮蓝屏投影，间接控制通讯器的使用。
“……”诺伊尔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脸颊微红，忽然轻笑一声，“她怎么忽然就想走了……”
缪斯也是疑惑，她半低着头，“是啊，我也挺想问问她，明明我千方百计地想要留她下来，凯兮都没有什么想法，虽然不是坚定地站在海盗那边，但她没有想要离开暗联的想法，怎么那么突然……跟我通讯，她哭得令我心惊胆战。”
她没有想要离开暗联的想法。
她没有叛变。
诺伊尔眨了下眼睛，漂亮得深蓝色眼睛像颗宝石，因酒而蒙上雾气，更加透亮。
缪斯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将一个小型耳机带在了副耳上，猫一样的耳朵被她装饰了一个毛茸茸小球球，能完全挡住耳机。
“凯兮应该是在海盗那边经历了什么，她在守护局还没有动摇，回去之后没多久忽然爆发，一定是那边出了问题。”缪斯的左手指尖在耳边点开通讯器，连接其他精灵，“我不知道该怎么问，或许等她缓一缓，未来会跟我说吧。”
诺伊尔的目光落在了祭台上，有点空洞洞地盯着那边看。
什么刺激了她？
诺伊尔脑子里闪过去一点画面，白色的纸，门口站着的精灵……是谁，是什么东西，他看不清，看不清……
记忆有问题。诺伊尔眯起眼睛，他并不觉得自己能蠢到躲不开高空落物，还能被砸成脑震荡。之前只是疑惑，又查不出来什么问题，最后不了了之被其他东西带走了注意力。
现在缪斯的话点醒了他。
内部出了问题。
缪斯没明白这家伙怎么忽然扭头了，耳机里传来副队的声音，“缪斯，跟他聊暗联成员。”
……我还得提防着被诺伊尔套话。缪斯脑子里过了好几个话题，她心里有点发虚，不知道诺伊尔会不会感觉到什么，这个场地打起来没有好处，会引起恐慌。
“伊兰迪也真的冷血无情，跟雷伊完全不像。”缪斯抿了抿嘴，“这么长时间的战友情谊，他怎么下得去手。”她叹气，“也不知道你的复制体是个什么性子。”
诺伊尔：谢邀，性子很好。
他转转眼睛，仔细品了品这番话，脑子里转过去好几个念头，扭过头看着缪斯，上下扫了一眼。
是什么时候呢？
一开始，还是那杯酒，还是……那个少年抱来的酒瓶子？
元素周期酒是什么，周期？应该是有规律的，118-97，是暗号吗？
他嘴角微微上扬，用布莱克的脸露出一个蛊惑人心的笑，“我们可以猜猜，黑暗面比本体的区别就是放大了心中无限的恶意，他会是什么样子的？”
缪斯一顿。
布莱克暗骂一声，“他看出来了。”
天蛇少主在内心疯狂喊救命。
草，这家伙他妈的什么智商，怎么猜出来的，哪句话出了问题，还是她表现有什么疏漏……
“你内心的黑暗……”缪斯思考两秒，“这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了吧。我最恐惧的就是失去家人，所以迫切渴望情感，友情亲情甚至爱情，我心底的痛苦在凯兮身上放大数倍，所以她希望有陪伴和情感。”
“你呢。”
诺伊尔低垂眼眸。
“你觉得诺伊尔会是什么样的性格？”
——“我换个问题。”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带着王者的威压，但主要还是温和，甚至有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在诺伊尔的余光里，一只白皙的手按在这张木头桌子上，袖子挽起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明亮的黄色外套亮了他眼中的世界。
缪斯长舒一口气，诺伊尔抬眼看他，灿金色发丝随风飘动，祖母绿色眼睛没有敌意，像看布莱克那样，看着他。
“你觉得自己是怎样的呢？诺伊尔。”
布莱克大老远就看见索兰特勾肩搭背了一个“他”往缪斯那里走，站在原地顿了好几秒，脑子里闪过无数个作战计划——不能打，会殃及无辜。得提醒缪斯小心。喊其他精灵回来。
怎么提醒？
布莱克目光四下扫视，想了一圈该怎么提醒才能骗过诺伊尔，这个复制体的智商可不比他差到哪去。
缪斯也很聪明，干杯那一下很显然让诺伊尔有些茫然，也提醒了布莱克。他飞快返回赛尔号，让贾斯汀站长拿了一瓶元素周期的酒，这个是赛尔号特别提供，本来就是准备用于宴会，让大家大醉一场。
希望缪斯记得元素周期表。
索兰特看着布莱克，又回头看了看那边的布莱克，一整个傻了，“你——”
布莱克捂住他的嘴，“不要多说，我说什么你做什么，明白吗？”
刚才在赛尔号，准备让小米放大闪瞎诺伊尔的，制约他的行动，只是没想到这家伙跟耶里梅斯拼酒把自己干趴下了。
布莱克让索兰特说这是米瑞斯送来的，提醒缪斯，小米醉了不能瞬秒，又说其他精灵在另外半球忙活，代表大家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她得先扛着。
还好缪斯看懂了，在她的目光下意识寻找索兰特的时候，布莱克就知道缪斯已经明白了他的暗示。
他不指望缪斯能在诺伊尔那里套什么话，能别被这家伙绕进去更好。
可惜布莱克还是低估了诺伊尔的敏感，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在缪斯问到诺伊尔自身的那一刻，他就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暴露，干脆不装了。
但还是有一点点效果的，在提到凯兮现在过得很好的时候，诺伊尔指尖敲击桌子，这是布莱克自己在不安的状态下，下意识的小动作。
还好雷伊过来了。
布莱克在远处看了一会，卡修斯和盖亚站在他身后，气势汹汹地盯着那边。
“我们先别动，得找个机会秒了他，不能引起居民的注意。”
盖亚搓了搓手，“秒？好说，我去找一把顺手的刀。”
布莱克：“……”
卡修斯：“你等等，咱们的计划不是感化他吗？盖亚你别冲动！”
雷伊坐下，还拿了个新的杯子，目光扫了眼桌子上的两瓶酒，在缪斯疯狂眼神暗示下选择了温和的格雷斯的酒，“来，满上，干一杯。”
诺伊尔没动，蓝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你不会担心我下毒吧？”雷伊笑了笑，“我可是正人君子，不放阴招。今天是格雷斯星的光明庆典，大活动，不能跟你起冲突，咱们安安静静喝一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怎么样？”
“……”他眨了下眼睛，目光扫视周围热闹的居民，索兰特拉着凯兮往更远的地方走，还不断用各种理由疏散精灵，装饰的红色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祭台上木木大祭司指挥一切，万物有灵。
诺伊尔笑，“好啊。”
他用手背撑着下巴，笑得简直惊心动魄，“你想跟我聊什么？”
“我比较好奇，既然是用我们的基因创造出来的，为什么跟我们的性格不一样呢？”雷伊倒酒，液体折射了灯笼的红光。
诺伊尔道：“我们混合了魔域的黑暗能量，用你们心底的黑暗创造而成，其实是一样的，你可以想想在你最怨恨最愤怒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的。我的队长伊兰迪，就是那个状态的你。”
雷伊点点头：“……那你呢？”
“我？”诺伊尔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把问题扔回去，“你们觉得，布莱克最可怕的样子是什么样的呢？”
他的笑容带着明晃晃的刀子，露出虎牙，眼尾上挑格外轻浮，跟布莱克的性格完全不一样，他的本体不会这样笑，像个疯子。
布莱克最可怕的样子？
如果不算他那个发疯的第二人格，布莱克一直都处于很沉稳很冷静的状态，几乎没有什么太大情感波动。
那……雷伊冒出一点不太好的想法，布莱克情绪稳定，是因为他控制得非常好，那诺伊尔的反弹会有多大？
酒杯端起，诺伊尔指尖在碗底摸索，他和雷伊的碰撞得非常用力，液体混在一起。
布莱克全程释放精神力，死死盯着那边的一举一动，望远镜之下诺伊尔手背筋骨扭动，他来不及思考这家伙会做什么，发自内心地感知到不对劲，一声惊呼，“别喝！”
声音穿到耳机里，缪斯反应迅猛，一把按住了雷伊的手，酒杯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雷伊怔愣，看向诺伊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诺伊尔大笑，肩膀抖动，疯癫得不成样子，他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凳子被掀倒在地，瓷碗被狠狠摔在地上，酒洒在褐色土地上，留下了更深的痕迹。
“你看看你看看，你们所谓的正人君子也没有什么基本的信任啊，一口一个好好谈谈，你们什么时候信过我呢？”
他笑得浑身颤抖，指尖发颤，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眼眸的深蓝逐渐被血红代替，诺伊尔终于撕掉了虚伪至极的笑容，露出恶魔的面孔，从那具空荡荡躯壳里爆发出无尽的憎恶与嘲弄一起埋没雷伊。
缪斯抬手召唤圣剑，“小心点，这家伙不简单。”
“我才不跟你们玩呢，我要见我本体。”诺伊尔勾起伪装的黑色长发旋转，“他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呢？”
布莱克动了动手，盖亚瞬间冲过去站在诺伊尔后方挡住他的退路，而卡修斯则释放分身清空了周围场地的所有精灵。
凯兮被索兰特拉着跑了很远，她问：“他们会杀/死他吗？”
索兰特说，“我不知道。”
诺伊尔像是没有察觉到危险逼近一样，两只手托着脸，像是一朵盛开的鲜花，“他是不是因为我长得比他好看，就不敢来了啊。”
他笑起来的样子有些丧心病狂，血红色眼眸凝聚着深沉的阴霾，漆黑如同烟云一样的东西一点点浸染红色，诺伊尔盯着上空如同太阳一般为格雷斯星带来光明的圣物，毁灭欲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缪斯握紧圣剑，“太不对劲了，他哪来这么大胆子，只身一人有把握从我们五个人手上逃走吗？”
布莱克眯了眯眼睛。
“对于脸，我还是比较自信的。”他缓缓落在诺伊尔面前，真正的宝石般深蓝色眼睛紧紧锁定黑暗面，“之前诚意不够，是我们的错，但我觉得我们应该还能和平聊一聊，对不对？”
诺伊尔点点头，“诚意确实不够。”
他一挥手，那瓶高浓度烈酒飘过来，“这个真的很……疼。”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味道，没有【辣】的概念，只能用疼来说出它不好喝，然后举给布莱克，“你要把它喝完。”
缪斯睁大了眼睛，这瓶酒他俩满打满算才倒了两杯，还剩一大瓶，这要是让布莱克短时间喝完，精灵死命护着身体也不一定能避免胃出血酒精中毒。
“布莱克！”缪斯着急道，“这酒能有八十度！”
诺伊尔往前递了递，抿着嘴笑，示意他一口气喝完。
布莱克接过，“那说好，这酒一口干完，咱俩不能随便动手，现在，未来，我们可以和平一点。”
诺伊尔道：“好。”
他深深地看了诺伊尔一眼，卡修斯差点上前击碎酒瓶子，但是被雷伊拦下了。
雷伊冲其他三人摇摇头，静观布莱克的反应。
副队真的仰头开始喝。
透明液体有几滴顺着他漂亮修长的脖颈流淌下来，没入黑色的衣领中，带着几分/色/气。
诺伊尔故作夸张地哇哦了一声，他知道这酒能让嗓子有多疼，听刚才缪斯的语气，这一下子可能会重创布莱克呢。
布莱克喝完，一把摔碎酒瓶子，擦了擦嘴角，“坐下歇歇？”
诺伊尔玩着自己的头发，“好啊。”
他凑近布莱克，闻着他身上一点都不好闻的酒气，“本体～你为了我做这些，我真的好感动啊。”
布莱克看了他一眼，诺伊尔和他一样高。
“作为回礼——”诺伊尔的嘴角越裂越大，不正常的面部表情让他看起来跟个鬼一样。
卡修斯最先感觉不对，猛地伸手去拽布莱克。
布莱克没站稳，跌落在卡修斯怀里。
腹部插了一把刀。
诺伊尔看着他，其他精灵瞬间反应过来，盖亚一拳就砸了过来，“你他妈出尔反尔。”
出乎意料，盖亚从诺伊尔身上略了过去，像是碰到一圈烟雾，什么都没有打中。
诺伊尔又开始笑，疯疯癫癫不像正常人，“真不愧是我的本体！布莱克，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为点点红色，除了眼睛以外与布莱克没有任何区别的身体被一阵风吹得稀碎，唯独留下来他尖锐刺耳的笑声，回荡在格雷斯星的上空。
“真难对付。”布莱克撑着卡修斯的手臂站直身体，一把抽出腹部的刀子，没有血。
卡修斯都没反应过来，脑子一团乱。
雷伊长叹一口气，“行了布莱克，怎么回事？”
布莱克的眼睛忽然变得血红，紧接着他的黑发从根部开始变白，一路向下侵占了所有，整个人的装扮都变成了诺伊尔，甚至身高都有些缩水。
盖亚，卡修斯，缪斯看得目瞪口呆。
“我也是刚刚发现。”
在黑暗中显现身形的布莱克戳了一下这个【诺伊尔】，向众人解释道，“我的【双重暗影】技能比一般的分身要更逼真并且可以独自行动，一般分身都是本体的样子，但双重暗影，只是用影子模仿，诺伊尔是我的黑暗面，技能可以模仿成他的样子。”
“刚刚的诺伊尔，也是类似于这样，他用影子模仿的我。”
雷伊捏着下巴分析，“那只是一个影子？怪不得这么大胆子。”
卡修斯生气：“我都快被吓死了！那瓶酒你说喝就喝，不怕胃出血啊！”
布莱克：“我这也是分身。”
缪斯收起圣剑：“雷伊，你怎么发现他俩都是影子的？”
雷伊指着地面：“他俩没有影子。不过这周围都是灯笼的红灯，而且格雷斯的土地都是灰黑色的，所以影子被分散都看不清，但起码咱们有，他俩一点都没。”
盖亚无语：“你俩真有意思，互放分身以示友好。”
布莱克移开视线：“紧急情况，来不及交代清楚，我们不能激怒他，以防万一那个影子自爆毁了这里。现在看来，他跟我猜想的差不多，我已经有了对付诺伊尔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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