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节

随后就到了七月半，民俗所谓“鬼节”。燕儿备下小宴，打算与我饮酒赏月。但那一夜却是阴云密布，燕儿闷闷地说:“若能与夫君白头到老，今夜满月当初。”我也觉得有些无趣，只见水流对岸的垂柳与蓼从中，万点荧光飞舞，明灭闪烁。闲坐间便与燕儿联句遣怀，头两联还算正经，后面越来越放飞，信口胡诌、想入非非，燕儿笑得又咳又喘，涕泪横流，倒在我怀中，话都说不出来。我轻轻拍着她的背，闻着她鬓边簪的茉莉花浓郁的香气，不再逗笑，却说:“总觉得古人选用茉莉花压鬓助妆，是取其颜色形状像珍珠一样。却不知茉莉因沾染了多少脂粉香膏，所以才会有这么浓郁可爱的香气。供香的佛手和它相比，根本就没什么味道了。”燕儿才止住笑:“佛手的香气，是君子之香；茉莉的香气，是小人之香。所以茉莉必须要借脂粉香膏之势，香气虽浓，却透着谄媚呢。”我便正色道:“那卿卿为何君子而远近小人?”燕儿又笑起来:“因为我笑的是君子，爱的是小人呀。”卿天调笑间，不觉已过半夜，夜风渐起，扫开漫天乌云，一轮明月涌出。我俩大喜，挪至窗边对饮，酒未及三杯，忽然听到板桥下一声水响，仿佛有人掉了下去，探头看时，却只见波平如镜、月明如洗，什么都没有，只听见河滩上仿佛有水鸭奔过的声音。我知道沧浪亭畔从来都有水鬼，燕儿素来胆小，我就什么也不说。燕儿却说:“呀!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呀?”一时间我们都觉得寒意瘆人，连忙关上窗，带着酒回了里屋。屋中一灯如豆，罗帐低垂，杯弓蛇影间，我俩都有些胆战心惊。赶紧剔亮灯光，上床安歇，燕儿已经有些发烧，随后重病一场，我也跟着病倒了。这一病，二十多天才好，真是乐极生悲。回想起来，也许从那时开始，就预示了我俩到底不能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