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言语,靠着墙闭了眼,静静休息。
我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仍觉疲倦,躺在睡袋里胡思乱想一阵,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火堆已经被灭了。小哥靠在墙边,仍是前一夜入睡前的姿势,好像一整夜没有动过。我刚一起身,他就醒了,从背包里拿出一套当地人的衣服给我,随后走到了洞口。
我脱下这身破得不能再破的衣服,身上的伤口都露了出来,有些狰狞,刀口深浅不一纵横交错,有些伤口是同一个位置被划了十几刀,几乎剜掉一块肉。这次的状况并不比当时在琉璃孙手上好多少,若不是体质被天门变强了,可能真的撑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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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了,我向山洞外走去。原以为休息了一整天,正常走路应该没问题,谁知脚步虚浮,踩到洞口一块松动的石头,差点摔倒。小哥及时伸手扶住了我。
他背过身蹲下,说道:“上来。”
我犹豫了:“你肩膀上还有伤。”
他说:“不碍事。路还远,要抓紧时间。”
我叹了口气,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把身体重量慢慢压到他身上。他稳稳站了起来,托着我的腿,往山顶上走去。
走走停停,我们在深山里走了五天。小哥选的路线很偏,别说人烟稀少,根本就没有人迹,没有路。还算好,汪藏海的人手不足,没法进行地毯式搜索,而要论追踪和反追踪的本事,谁能出小哥左右?小哥走得不易,有时山势险峻,他也不得不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大多数时候,他仍是背着我。
小哥认识很多草药,走着走着就会摘一些,或捣碎了敷在伤口上,或煮了喝,加上我这几天没有怎么消耗,休息得也好,到了第五天,身上的伤好了一半,只是仍觉得身体没有太多力气。他难得地和我解释,身体受伤太重时,先天本源受损,不是短时间可以恢复的,需要长期调养。
在我的坚持下,小哥没有再背我。我们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看到了山脚炊烟袅袅。
如果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我瞠目结舌,那就是现在。
小哥敲开一户人家的门,脸上的万年冰山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柔和还略带羞涩的表情。他对着来开门的大婶说道:“阿和嫂,我带我兄弟回来了,又要叨扰您一段时间了。”
那个被称作“阿和嫂”的妇女满脸笑容,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屋,说道:“小张回来啦,别客气,你在嫂子这儿住多久都行。快进来,屋子还给你留着,还接着住就是了。”
小哥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多谢阿和嫂。阿和哥不在家吗?”
阿和嫂说:“昨儿村里的男人们进山打猎,他也坐不住,跟着一块儿去了。这个季节,山里的家伙们正肥,赶在入冬之前多打一些。咦,你们进来的时候没看见阿大阿二吗?”
小哥摇摇头,问:“怎么了?”
阿和嫂笑着说:“嗨,这不是你走以后,他们两个天天掰着指头数日子,盼你回来嘛。你走的时候只说十来天,他们数到第十天,就每天都去村口等。”
小哥赧然一笑,说:“我走近路,从后山过来的。那要让他两空等了。”
阿和嫂打开屋门,屋子很小,一个窄炕几个破柜子,走道堪堪够一个人走,但小屋收拾得整齐。她说着:“没事儿,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他两就回来了。你们抓紧时间休息,赶路累了吧。一会儿两小子回来了,你又该没时间休息了。”
小哥放下东西,说道:“这倒没关系。阿和哥的腿怎么样了?”
阿和嫂说:“好着呢,一直没疼过。要不他咋还能进山呢。我们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遇到你,要不然,这日子还咋过啊。”
小哥说:“阿和嫂客气了,都是缘分,不用挂在心上,如今一家子平安健康最重要。”
不知为何,听到小哥这么说,即便我知道他是在人前演戏,可仍觉得他话里有真实的感情。历千难万险,所求的不过是平安二字。
阿和嫂很是兴奋,看得出来,小哥来这里,她打心底里高兴。她又拉着小哥闲话了一阵,才不舍地带上门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还不敢笑出声,对上小哥恢复冰山的面孔,我却笑得更甚。
笑够了,我才问:“你仍用了张姓,不怕暴露吗?”
小哥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回答说:“从这里往南一百二十里有一个村落,是从北境迁徙过来的,里面有几户人姓张。”
“那……你用了什么名字?总不能是真名吧?”
“张秃。”
“咳咳咳……”我好不容易停下的笑,又被这个名字噎得咳了好一阵,终于平息下来,我抹着笑出的眼泪说:“你这个名字取的……真别致……”
小哥回头看了我一眼,就仿佛我才是奇怪的那个,好像我不应该觉得好笑。
我收了笑声,严肃的问:“我应该用什么名字,什么身份?别穿帮了。”
小哥淡淡地说:“你是我表弟,叫张言。”
我点着头,说:“张言,言为心声。好名字。你怎么没给自己取一个像样点的名字呢?”
他背对着我,轻声说道:“这个名字挺好。”
我喃喃道:“秃者,山无草木。”
我心里又一阵酸。无论经历多少,他仍是踽踽独行,无人相伴左右。我看着他的背影,差一点就要告诉他,吴邪就是关根。到底还是忍住了,我怕他再做傻事。两渡生死,又死里逃生,若果还有第三次,我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于是,我很认真地对他说:“你不是一个人。”
他身形一顿,却说:“躺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