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运用了“她”与“他”,注意。
●建议搭配歌曲《我用什么把你留住》食用。
“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呆在这里,眼前只能望见永不枯萎的白,周边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生命被束缚在一间病房之中。
一切都索然无味。
直到鲜明的黄与轻快的蓝碰撞着闯进了她的视野,握着双剑的少年来到了她的身边,笑着对她说:“这位小姐你好,我叫安迷修,骑士安迷修。”
这个年头说有骑士这种人,真的挺可笑的,不过他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反而对于自己的身份十分自豪。
“我的名字是凯莉,请多指教~”凯莉并没有指望谁能记住自己的名字,但出于礼貌,她还是要做自我介绍。
从此以后他们就是同一间病房的病友了,但在凯莉看来,都是要死的,多了一个见证人罢了。
凯莉时常望着窗外,可窗户禁闭,落叶簌簌
却没有一丝风能渗进来,就像自己的呼吸从体内透不出一点。
旁边床上的安迷修望着女孩望过去的地方,只有一颗将要枯黄的大树、树上被遗弃的空燕巢,以及被挡在大树的层层树叶背后,一座高高耸起的摩天轮。
他忽然将视线落在了女孩的身上,她眼半阖,坐起来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当凯莉再次睁眼,就看到护士在旁边给她换着吊瓶,自己戴着呼吸机,浑身无力。
护士告诉她,她突然呼吸困难,是安迷修及时帮她按了呼叫铃。
“本小姐欠你一个人情。”
说完,凯莉不去管安迷修回答了什么,重新闭上了眼。
从小到大,安迷修帮助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大多数是一句答谢便再也没有交谈。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欠了他一个人情。
说完谢谢,可以挥挥手潇洒离去;但人情,是要还的。
在安迷修的认知当中,帮助他人似乎已经成了理所应当,他终于知道,原来也会有回报。
看到凯莉又睡了过去,安迷修也没有再打扰她,轻手轻脚地躺下了。
凯莉向来浅眠,哪怕是小动静都会将她吵醒,并且难以再次入睡。
这次她又被吵醒了,刚想发火,就发现是安迷修做了噩梦。他流着冷汗,嘴唇咬得发白,用着很小的声音,支支吾吾地喊着师父。
虽不知道他的师父是谁,但凯莉猜那个人对他很重要。安迷修的泪珠突然滑落眼角,他把床单都被抓得皱巴巴的,像个小孩一样,祈求她不要走。
凯莉见他的噩梦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为了自己的好睡眠,她只好牵起安迷修的手,安抚着他,缓缓呢喃道:“没事了。”直到安迷修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平稳,凯莉才算松口气。
手轻轻一抹,竟发现自己也出了些许汗,如果以后每晚都要这么被吵醒,凯莉绝对会受不了的。
好在之后安迷修再也没有类似的情况,凯莉的睡眠质量也好了很多。
“最近叶子掉得多了。”安迷修对凯莉如是说道,他其实并不知道凯莉总在看着什么,但他想找点话题。
“废话,”凯莉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秋天快过去了。”
这句话没有得到答复,他们都沉默了很久。
落叶会在来年春天重新长出来,春风会迎来好消息。但在此之前,要祈祷北风不会把一切都带走。
“你怎么把剑带进来了?”凯莉指了指被安置在角落的两把剑。在第一次见到安迷修的时候,她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它们。
蓝与黄,太鲜明了,和她喜欢的黑色格格不入,却和小时候热爱粉色的她意外契合。
“毕竟这是师父留给我最后的东西,在下绝对要随身携带。”安迷修温柔而坚定地注视着它们。
“你师父?他怎么了?”
看到安迷修不说话,凯莉也就没有继续追问,毕竟加上之前的事,傻子都能猜得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转移了话题:“那这个盆栽呢?你带进来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可真多。”
那么大一个盆栽,摆在阳台极其显眼,凯莉早就想问了。
果不其然,安迷修立马换了一副神态,高兴地给她介绍那是迎春花。
“等到春天就会开放了。”安迷修栽种了一年多,一直期待着它开花的那天。
“那不是‘坟头草’吗?怎么种这种东西。”凯莉深深觉得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胁。
安迷修摇头,向凯莉科普:“那些说法确实存在,但都是误解。它被称为‘坟头草’并不是因为不吉利,只是古人为纪念亲友而栽种在坟前。它的花语可是——『希望』”
“虽然大量开放确实是会影响睡眠没错,但在下已经把它放到阳台了,窗户常常也关着,不是吗?”
凯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怎么搬得动它?”
以安迷修现在的身体状况,去搬这么大个盆栽真的不会丢了半条命吗。
少年揉了揉棕发,诚实地告诉凯莉他是找了自己的师兄当工具人。
那天聊得格外多,他们终于从自缚的茧中找到了一丝裂缝。
晚上安迷修盖上被子,突然想起早上的对话,发现自己在不觉中居然把自己的信息都告诉了凯莉,但凯莉的一切他却几乎还一无所知。
凯莉不愿意提及关于自己的一切,可能是有什么苦衷。这么久了,也没有见过她的家人朋友前来探望,怕是和家人之间存在矛盾。
看来我得多照顾她一下。安迷修想。
没想到凯莉的亲人在不久的将来过来探望了。来人提着两个装着水果和鲜花的袋子,穿着白色的薄羽绒服,戴着米黄色帽子和医用口罩,看不到全脸,只有一双狐狸般的金眸露在外面。不过凯莉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鬼 狐 天 冲,你来做什么?”
那人听了,满脸笑意地回答:“当然是来看你啊,我亲爱的妹妹。你变成这样我也是很伤心的呢。”
直觉告诉安迷修这人没安好心。
“您是……凯莉的哥哥?”他迟疑地问道。
“当然,”鬼狐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虽然我们长得不太像,但我们确实是亲兄妹。”
女孩大声反驳:“谁和你亲兄妹?只是同母异父而已。”
鬼狐笑了笑:“可你也没法否认,我们就是从同一个子宫里出来的。”
从小共享着同一份母乳;共享着同一份母爱;共享着他们拥有的一切。纵使万般恶心,也无力切断这层关系。但针锋相对的兄妹长大了,谁也不想再“共享”。
病房里的气氛一度降到了冰点,鬼狐似乎并不想在这个充满刺鼻味的地方多待,他临走之前不忘刺激凯莉:“独自一人管理这么大的家产,确实是不容易。你说是吗,凯莉?”
回应鬼狐的是一个被丢过来的玻璃杯,正好砸中了他的头顶——那里曾有双怪物的耳朵。
鬼狐天冲将玻璃碎片从流血的头顶拿下来,一点一点地丢到地上,无声嘲讽她的无能。
他走了,但凯莉仍未平静。
她内心叫嚣着杀了他,把他头颅上的耳朵展示着给所有人看。但是她做不到,她只能被困在这个病房,成为鬼狐通往成功之路的垫脚石。
安迷修将她紧紧攥住的双拳张开,手掌因为指甲的嵌入已经流了不少血,少年一点一点地把伤口清理干净,双手的主人愣在了那里。
“为什么?”凯莉问。
“什么?”
她猛地把安迷修的手拍开,对他吼着:“我的事不用你管!现在笑话看够了吧,给我滚开!”
凯莉抬头怒视着安迷修,却发现自己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因为那双眼睛太过清澈,又像湖面一样平静,仿佛会照出她的所有丑恶。
可那双眸子的主人看见的只是一个无助的女孩,她眼中有隐隐泪意,却倔强地不肯让它被任何人看到。
他永远不知道女孩过往失去了什么,但在此刻,她需要被爱着。
凯莉背对着他,突然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呢喃穿入耳中。
“没事了。”
有水滴落在手中,伤口从未这么疼过。
当银白的月光尽数倾泻房中,凯莉已沉沉睡去。
而安迷修紧闭着双眼,又梦到了师父。他倒在地上,在自己的怀抱里渐渐冰冷,瞬间泪水无助地涌出,被阵阵冷风吹凉。
他被冷醒了,身上都是汗水,经风一吹冻得打哆嗦。手臂缠了绷带的旧伤也受不住风一刀一刀地刮。
风?
下意识的,安迷修看向窗户,迎春花的枝叶已经从打开的窗户中伸进来了许多。
似乎是凯莉睡前说想透透风,结果新来的那个护士太忙了,将窗户打开后就忘了关。
他把视线转到窗前的床上,凯莉果然也将身子缩成一团,不停地发抖。
安迷修吃力地将窗户关上,然后多找出了一条毛毯给凯莉盖上。估计是白天太累了,她居然没有醒来。
做完这些,安迷修才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盯着墙上不停走着的秒针发呆,忽然有七彩的灯光打到了他的脸上。
顺着光,他看到被挡在树后的摩天轮。它的灯光在夜晚是那样刺目,那样绚烂,令他移不开眼。
恍然间,他突然知道了凯莉整天在看什么。
不是灰色的天空;不是凋零的树叶;不是孤单的燕巢;而是在这一切背后,直抵苍穹的自由。
可他们命如蜉蝣,生而短暂,无法看到那么远的风景,也无法像常人一样去享受生活。
他们忍受着生命的腐烂,向往着灿烂,所以将自己锁在这里。
这里是囚牢,却也是最后的希望。
“我还能陪你多久呢……”
安迷修感冒了,他的状况急转直下,整天只能躺着,连说话都吃力。
忘记关窗户的护士自责得不停哭,不断地道歉。年长的医生帮安迷修开了药,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后悔有用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生命离去了。人就一条命,哪里有后悔药吃?”
对于安迷修病情的突然加重,凯莉显得十分无措。她看着好几个医护人员在他床前走来走去,头一次知道,原来当医生护士看起来特别在乎谁的命时,就说明那个人可能生命垂危了。
尽管安迷修说不出话来,却还不忘笑着安抚凯莉。凯莉轻轻捏了他一下,吐槽道:“生病了还不忘撩妹,难怪那么招人讨厌。”
看到安迷修放大的瞳孔,那副有冤不能诉,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凯莉就觉得好笑。至少他的精气神还不算太差。
安迷修病得并不轻,哪怕他每天都很配合吃药和治疗,病房中的咳嗽声也一点没有停。他的主治医生说,如果过几天病情仍没有减轻,他就很可能活不到明年春天了。
凯莉一天比一天沉默,也许她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难以接受安迷修的离开。
三天过去了,凯莉的抱怨声渐渐大了起来,她对安迷修各种挑刺,但他没有一点反驳的力气。
每次凯莉跟他生气,他也只是费力地将手轻轻放到凯莉的头上,用着哑到不行的声音说:“既然是凯莉小姐说的,那一定是在下的不是吧。”
但凯莉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她想看到的是安迷修重新站起来,如沐春风般笑着,小心地
说教着她的无理取闹。
在雪花飘落的那天,安迷修的病突然好转了很多,他能自己正常进食,可以下床走动,也基本不咳嗽了。当医生欣慰地说,他过不久感冒应该就会好的时候,凯莉不可置信的向他确认了好几遍。
“太好了……”她将安迷修抱住,“敢在本小姐前面先走的话,下黄泉都饶不了你!”
安迷修的肩膀有些濡湿,听到的却是女孩恶狠狠的警告。
他回抱住凯莉,向她承诺:“嗯,绝对不会的。”
医生受不了狗粮,让安迷修好好休息,然后准备离开病房,但安迷修在松开凯莉后,叫住了医生。
听到安迷修说了什么,凯莉惊异地问他:“你疯了?!”
医生也立马拒绝了,但安迷修很是坚持,不顾任何人阻拦。最后医生只好答应让他带凯莉出院一小会儿,但出现任何问题,医院不予承担。
凯莉在之前就说过,她想出去,想要逃离这里,但绝对不是在安迷修的病刚要愈合的时候。不过安迷修并不在意,他把自己和凯莉包裹得很严实,不漏一丝风。
他们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去了外面看雪,为了防止感冒,安迷修还撑了伞。
南方很少下雪,凯莉抬头看到雪白的小点慢悠悠地落下来,伸手去接,冰冰凉凉的触感转瞬即逝。
身边人凑近她的耳朵,热气打在了冻得通红的耳廓上。他问,去不去坐摩天轮。
凯莉的瞳孔微微放大,她几乎是尖叫出来:“你不要命了!就以你的身体状况,坐什么摩天轮?”
安迷修只是说,放心,他不会有事。
于是他们来到了摩天轮底下,近看更觉得它高耸入云,能够冲破一切屏障。
在排队等待的途中,安迷修还给凯莉买了一个小猫玩偶,猫咪丑萌丑萌的,脖子上戴着个领带,凯莉说很像他。
伴随着游乐场特有的音乐,他们离地面越来越远,凯莉靠在透明的门前,看到的世界是那么渺小。
屋顶与地面的雪连成了一个白色的幕布,穿着各色冬装的人们变成幕布上一个个移动的小点,留下深褐色的痕迹。
凯莉随心哼了几个旋律,她转头看到安迷修也在看她,莫名感到心悸,于是赶紧把头转回去。
摩天轮仍然在升高,它并没有凯莉想象的那般美好,或许在夜晚,它会更加美丽。
突然,她感到唇边有些湿热,她转过去,唇正好互相碰上。她呆愣的蓝眸中映射出安迷修放大的脸,连呼吸都屏住了,短短几秒,狭小的空间里连呼吸声都停了。
安迷修的眼睛轻眨了几下,意识到了什么,马上远离了凯莉,他的脸上的绯红都要蔓延到了脖子根。凯莉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满脸通红,想把安迷修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对,对不起……”安迷修诚恳道歉,“在下一时糊涂了就……”
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孩和自己一起坐摩天轮,还就坐在自己身边,体香一直往鼻子里窜,这谁忍得住啊!
“在下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你拿什么负责?”凯莉揪住安迷修的领带,“本小姐的初吻都被你这个混蛋夺走了,你怎么负责!”
“鬼知道你能不能活到明年!”凯莉说着,莫名哽咽住。安迷修举着的手也慢慢放下来:“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道歉有什么用,能把本小姐的初吻还回来吗?能让人长寿百岁吗?”
安迷修听到这话,仍然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在与女孩初遇之时,夕阳溢满了整个房间。她沐浴在余晖之下,脸颊半明半暗,笑着向他伸出手来的那一刹那,少年的心就在为她而跳动了。
可他告诉自己,不能追,更不能爱,他无法用一生一世的承诺去与她相伴。
后来他们在医院吃上了第一顿饺子,安迷修的师兄赞德也过来陪他过年。
“哎呀呀,我可是放弃了升职加薪的大好机会赶回来的,小安,感不感动?还不快谢谢你人帅心善的师兄?”
“谢谢师兄。”安迷修喝着热汤,声音有些嘶哑。
“那边的小美女叫什么名字啊?”赞德朝凯莉挥手,结果居然被自己师弟踢了一下。安迷修已经放下了汤,他向赞德介绍:“她是凯莉。师兄,你别调戏她。”
“哪里调戏了?”赞德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嘶——怎么?这么护着她,难不成你这个木头也开花啦?”
安迷修脸红了些许:“师兄,你别乱说。”
赞德看自家师弟这个样子,啧啧了好几下,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然后他走到凯莉面前,悄悄对她说,要是她不喜欢安迷修,他也可以帮忙把这个木头的花给拔了。
凯莉打趣道:“你们师兄弟感情真‘好’啊。”
赞德挑眉:“那可不。”
其实赞德还是很关心安迷修的,她看得出来。这个师兄尽管工作很忙,但是都不忘经常在工作中摸鱼,抽个空跟安迷修打电话或者发视频来问他的情况。
据安迷修说,他从小被师父收养,师父走后就一直是赞德照顾他,住院的医药费也是赞德付的。
真是令人嫉妒的好关系。
“过年了,都开心点嘛。来,干完这盘饺,活到九十九。”
不知道赞德哪里改的谚语,逗笑了凯莉,安迷修也跟着傻笑。
至少还能体会到这份温暖吧。
没想到并没有高兴多久,安迷修的病情就急剧恶化了。
那天凯莉恰好起的很早,发现安迷修怎么叫也叫不醒,赶紧喊来了医生护士,慌忙之中连鞋都顾不上穿。
她随便地套上一双棉拖鞋,跟着推着安迷修病床的医生,一直追到了急诊室门口。被医生挡在门外后,凯莉只能在外面焦急等待。
“本小姐欠你的人情已经还了,你必须要活着。”她小声喃喃,不管安迷修是否能听到。
赞德匆匆赶到急诊室门外,他的工牌还挂在脖子上,显然是收到消息就马上从公司赶过来的。
凯莉将身体缩在一起,显得很娇小,黑色的长发倾泻而下,盖住了背,此刻她一言不发。
赞德将毛毯递给她,让她先回去休息。但凯莉摇了摇头:“不等到他安全出来,我不会回去。”
他有些急躁:“你本来身体也不好,万一他出来安全了,你又病危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凯莉愣了一会,还是回去了。
赞德在门前踱步,两个人同时祈祷,希望安迷修平安无事。
回去后凯莉根本没法安心,她望着窗外发呆,可窗外只有那一成不变的风景。
刹那间,她看到了安迷修种的迎春花,光秃秃的枝桠上居然萌生出了花苞。
春天会带来好消息,而春天快来了。
医生从急诊室中出来,遗憾地告知他们,那个仅仅只有十九岁的少年活不过一个星期了。
不知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不论是赞德还是凯莉,他们都显得异常镇定。
哪怕是安迷修自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也只是嗯了一下。
后面的日子,赞德没有离开一步。他还半开玩笑说就算翘班一个星期,老板也不敢开了他。
“你早就知道了?坐摩天轮的时候。”凯莉问他,安迷修缓慢地点了一下头。他早就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撑不到春天了,所以才想,无论怎样都要将凯莉唯一的心愿实现。
他这一生没有做成过什么大事,他很感谢遇到了师父、师兄,更加庆幸遇到了凯莉,而这一生终将不痛不痒地过去。
与凯莉相处的这段时光是他生命中最璀璨的宝物。
若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应该是不能亲眼看到迎春花的盛放吧。
凯莉问他,想不想看到花开。
“想。”
仿佛什么都顾不上了,两个人都尽心尽力,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他们说,一定要等到春天,一起看到迎春花开,燕归孤巢。
突然对死没那么释然了,他在这里还有牵挂的人,所以太过不舍。
他想啊,师兄和凯莉,都只有他了。
那位护士站在那里注视着他们,突然有点明白老医生说的话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在后悔之前,就要尽力做好一切。
在第七天的夜里,花仍然没有开,那晚除了安迷修,谁也睡不着。
他们一直熬到了天亮,待到晨光熹微,仍是一语不发。
女孩的视线聚集在阳台的迎春花上,却惊喜地发现,嫩黄的花苞已然舒展开来,带着清晨的露水,娇艳欲滴。伞状的枝干上稀稀落落地开放着黄花,让这灰与白构成的世界添上了一抹靓丽的色彩。
他说过,那——是『希望』。
凯莉小声地唤着安迷修的名字,她的希望,是此时此刻能够再次看到他的眼睛。
安迷修醒了,他熬过了冬天,这是新一年最好的消息。
他说,一定会陪着她看到迎春花结满枝丫,一定会等到燕子归来,万物复苏。
也许是在危急时刻人总会带些迷信;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迎春花真能带来希望,安迷修一直坚持到了阳春三月。
他离开后,鬼狐天冲期间来过一次,可凯莉却不再搭理。
迎春花在阳台怒放,花上的露珠像最后的泪水,悄然落下,反射出阳光的光芒。虽然密密麻麻的迎春花枝干挡住了窗外的风景,但凯莉看着手中的猫咪玩偶,她已经有了新的希望。
迎春花或许也在他的墓前开满了,只可惜不能亲自去看他。
他最后和她说,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有了牵挂的人,才有勇气活下去。在她眼中,他就是那个人。
一定要在第二年春天好起来,去看他,看满山的迎春花。
“所以生命啊,它璀璨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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