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已近入冬,气候日逐转凉。
半隅小院里,少年正哈着白气提斧劈柴,健瘦的身体一上一下,手法生疏,将柴屑砍得到处都是。
温婉的女人坐于一旁淘菜,满怀不解。
村里的小霸王为什么主动来帮她劈柴?
难不成是……
“娘,我回来啦!…你怎么在这儿?”姜为鱼提着才从集市才买回来的新鲜蔬菜,跨进家门便瞧见后院洗菜的女人和…闻声回头的少年。
谢平安支支吾吾:“我我替你家劈些柴火。”
姜为鱼:“……”
自从上回将那些抢鱼的家伙收拾-通后,这臭小子跟粘上她一样,阴魂不散,到哪都能碰见,嘴里还“鱼蛋鱼蛋”地叫着,语气颇为熟稔,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贱名。这次竟然直接找上门了。
这丫怎么翻脸跟翻书似的?
姜为鱼没理他:“娘,我买了些脆藕,今早才摘的,上面还带露水,新鲜。”
“那今天就炒个藕吧…昨日阿水家送来些草鱼,最近天冷了炖些豆腐鱼汤喝了暖和,再煮个盐水青菜…小谢今天劈柴辛苦了,也留下吧。”莫娘思考。
谢平安听此没有一丝犹豫地点头,然而目光却一刻没有从姜为鱼身上移开:“好,谢谢莫阿娘……”
“唉,你去干嘛?”见女孩二话不说就扭身离开,他忍不住匆匆跟了上去。
女孩停步侧眸,面无表情:“杀鱼。”
谢平安差点叫起来:“你会杀鱼?”
“嗯哼。”姜为鱼敷衍地点头,提起厨房的菜刀,磨刀霍霍向小鱼。
就算知道这个女孩是个硬茬儿,但还不知道这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姑娘硬到可以…杀生,还跟家常便饭似的。
谢平安迟疑地退后两步,他不知所措地扭头面朝莫娘,声音有点走形:“啊…那个我回去告我爹一声我不回去吃了。”
然后逃似地离开了。
莫娘颔首笑了笑。
也不怪这小子这种一副见鬼的模样。
当初她不敢杀鱼,正头疼要不要送给人家帮忙杀一下,便被身旁看了半天的闺女一把抢去了刀。见女孩手起刀落间,鱼鳞片被齐刷刷地削下,莫娘也愣住了。
问起才知女孩以前在家族里挨饿时常去后厨蹲守混吃,于是看惯了那些人杀生,长期的耳濡目染下也逐渐学会了。
想及此,莫娘由为心疼,还是自己太过没用,女儿才会跟着她这般受罪……贵族的小姐哪个不是被捧在手心里宠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唯独自己的女儿……
莫娘看着女孩消瘦的背影在外面的凉风中如同一片轻盈的折纸般脆弱,深感衣裳有些单薄了。
想到即将入冬,女儿还没有件厚实的衣袄,连粮食都有些濒缺……
联想当初从家中被赶出来,她之前从牙缝中省下的稀少月例和家里扔下的一点碎银在补贴家用置换家具,还有每日的食餐以及平时零零散散的支出,囊袋已经快见底了。
这可不是办法。
莫娘低下头,神色黯然。
……
开饭时三人围桌而坐。
热气腾腾的饭菜安慰了谢平安劈了一上午导致酸疼不已的手臂。
米饭粒粒饱满,藕片脆爽清甜,青菜咸嫩入味,乳白色的鱼汤裹挟着软滑的豆腐和细嫩的鱼肉鲜香回味。
米香,藕脆,菜嫩,汤鲜。
还有对面赏心悦目的姑娘。
谢平安连就三碗,将碗底附着的米粒舔得渣都不剩。
面对桌上见底的菜碟,姜为鱼母女俩驻着筷子大眼瞪小眼:“……”
从互相无语的眼神中读出了真实:这孩子胃脘真大。
“呃,小谢啊,你与我家鱼宝这是…”莫娘想起这孩子玩命地劈柴模样,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谢平安舔了舔嘴角沾上的米粒,腆着一张脸更为直接:“莫阿娘,我之前对鱼蛋做了些错事,然后被…诶呀…就就是认识到自已做事的不妥,所以我想补偿鱼蛋获得她的谅肯,还有那个…我想说…如果鱼蛋肯原谅我,为鱼蛋做牛做马…就算做小!我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屁大点孩,你知道做小什么意思吗?!
少年语出惊人。
“啪嗒。”
莫娘的筷子掉了,她将目光转向女儿。
此刻的姜为鱼也同被雷劈般惊坐在原地,与母亲的目光交错刹那,嘴已经先一步张开了:“我已经原谅你了!你不用补偿!不用做牛做马,也别…别做小。”
难以启齿地说完最后一个字,姜为鱼恨不得跳起来一拳将谢平安捣死算了。
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