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不断,酒水汤水落了一地,到了夜里,天上竟又开始下了细细绵绵的小雨,郭保坤抬头,舌尖上的一点凉意让他酒醒了大半。
对,范闲还在房里等着他呢!
他跌跌撞撞,身后好几个狐朋狗友要跟着他看屁股后面看笑话,被他气急败坏地轰走,硬是坚持到后半夜,宾客都散光,他才再开始挪步子。
他其实挺怕的。
毕竟初见范闲就被他教训,没两天就被打得不能自理。
他不认为能爬上范闲的床。
但是能娶到范闲还是很高兴的,这是两码事。
屋檐上的树枝横竖不齐,斑斑驳驳,郭保坤立在屋檐下,偷偷摸摸微微开了条门缝,眯着眼睛看向屋内。
只瞧见了两根大红烛。
他壮着胆子又把门缝开大了些:“范闲,你是个讲道理的人,不能上来就揍人啊?”
没有回应。
郭保坤在原地踌躇了半天,心一横,轻轻打开门闪身进去,环视一周。
只见红烛烧了一半,烛泪流下木台,桌上的瓜果干货乱七八糟洒了一地,被一件火红嵌金的嫁袍盖了一半,袍子的主人抱着被子睡得很沉。
郭保坤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范闲的乌发每一丝都被这大红的寝被映出了旭日东升般的艳丽,丰润的唇微微抿着,睡梦中还不忘捂着腰腹。
他听人说过,那里曾经受了一剑,前后一个窟窿的对穿。
郭保坤心思转了好几转,还是没胆子睡上床,从柜子里抱出两团棉被铺在地上和衣而睡。
这一天他为了应付宾客身心俱疲,没有注意到范闲的呼吸陡然沉重,眼皮微微颤动,身下的一只手赫然抓着一块板砖。
郭保坤逃过一劫,
——郭保坤只不过是延后受劫。
半夜下的雨在天明之前便停了,余地上淅淅沥沥的水渍,范闲一夜好眠,伸了个懒腰,不可避免地牵扯到愈合却依旧不是大好的伤口,皱着眉轻吟一声,心道这伤怎么过了一季多还不好。
郭保坤从地铺上爬起来,把他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坤泽的身体要比一般人弱,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少说也得静养一年,我昨夜就让下人准备好了参汤,你一醒来就能喝了。”
他面色微红,大红的喜袍上满是印子,略有些狼狈,硬着头皮喊了一句:“闲儿。”
‘砰!’地一声,郭保坤只觉得眼眶一阵剧痛,能感觉到右眼眶迅速充血红肿,眼皮薄成了一条线,朦胧中景色皆退,视线中越来越远的范闲搓着手臂道:“不许这样叫我!”
郭保坤一大早便贴在了墙上,抠也抠不下来。
范闲这完全是过激反应,等打过之后才想起临行前范建喋喋不休的提醒。
都怪这操蛋的世界设定!
不少丫鬟小厮被这巨响引过来看热闹,他们只敢远远地看着,脑子灵活的已经去叫了老爷。
老爷郭攸之表示无能为力,儿孙自有儿孙福,活着就行,唯独郭夫人垂泪,默默地吃早饭。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早饭有包子豆浆还有煎饼油条,白粥小菜什么都有,就是不知道范闲要吃哪样。
范闲一晚上就吃了点干果,早就饿狠了,跟着只剩一只眼睛的郭保坤来到厅堂,见到两位长辈一阵尴尬,心想好歹是年纪大了要留点面子,一只手捂着半张脸讪笑了两声,在郭保坤的极力邀请下坐下来。
郭保坤热情似火:“范闲,你爱吃什么,我帮你拿!”
范闲瞪眼,摸了个最近的馒头:“郭少,我打你你不生气?”
郭保坤连连摇头:“我答应过你,只要你救了我爹,我愿意当牛做马。”
“现在只不过是被打了一拳而已。”比当初打成木乃伊轻多了。
郭保坤又道:“范闲,我既然成了你夫君,一定会对你好的。”
范闲脸色一僵,左手按住右手:“别说这个,一说这个我就控制不住要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