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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去

话不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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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下达的那一日,丞相府的主母,用尽全力扇了我一耳光,她狠狠道:“苏长宁,我的女儿死了,你取代她成了太子妃,但你不要得意!”

我怎能不得意呢?自我母亲逝世,不过三月,我尚未满一岁,父亲便娶了太傅府嫡女过门,自那时起,我丞相府嫡长女的身份就成了个笑话。

现如今,丞相府的掌上明珠死了,而我这个被视为敝履的嫡长女却成了太子妃,我当然得意。

苏锦婳是被宣威将军之女害死的,而宣威将军之女林清绾,是太子挚爱。

说来有趣,苏锦婳与林清绾乃闺中密友,可她们,爱上了同一个人,太子——夜辞。

可悲的是,宣威将军掌控兵权,早已成为皇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帝后不会允许林清绾嫁给太子,故而选了苏锦婳。

可林清绾不甘,她下毒害死了苏锦婳。

如此,就便宜了我。

丞相府无男丁,所以需要一个皇后保住家族荣耀,那么我这个仅存的嫡女,就是首选。

苏锦婳死了,林清绾被送往寺庙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看似我赢了,可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很艰险。

大婚之夜,太子根本没来,但我不在乎,我不需要情爱,我只要权势。

第二日,进宫给帝后请安,太子没有等我,他独自一人先行进宫。

我知道,他恨他父皇母后,也恨我,恨皇上皇后送走了林清绾,也恨我,鸠占鹊巢。

所以他用行动宣泄着内心的不满,但有什么用呢,皇上皇后不在乎,我更加不在乎。

皇后见到我,脸上并无丝毫表情。我知道,她瞧不上我,纵使我是丞相府嫡长女,但我的母亲,不过是江南一富商之女。

瞧不上又如何,我终究成为了她的儿媳。

皇上见到我也没有任何表示,于他而言,我不过是他为太子拉拢父亲的一枚棋子。

五年一晃而逝,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五年我过得有多艰辛。

成婚第一年,夜辞始终不肯碰我,可我若想稳住自己的地位,就必须拥有一个嫡子。

所以我告诉夜辞:“太子殿下,您日后要是想接林小姐进宫,就必须有一个嫡子,名正言顺的嫡子。”

思及此,夜辞忍着万般不适给了我一个孩子。

不知我的运气算不算好,我生了一对龙凤胎,然儿和悦儿,龙凤呈祥,乃大吉,但产后伤身,我从此再难有身孕。

孩子出生后,夜辞连看都不曾看一眼,他还是没能接林清绾入东宫,可凭借两个孩子却逼着帝后退步,让林清绾回到了将军府。

自与我圆房后,夜辞又娶了两个侧妃,纳了几个妾,生了三子二女。深爱林清绾?呵,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五年,我日日去给皇后请安,日日为东宫诸事费心,就连一向厌恶我的太子都挑不出错,同时,我也在皇宫各处收买、渗透自己的人,因为未来当皇后,会更难。

婢女劝我不必如此。我问她:“你觉得本宫有任性的资格吗?”

她无言以对。是啊,我这个太子妃,但凡出一点儿差错,都会万劫不复。

没多久,皇帝驾崩,太子即位。

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力排众议将林清绾接进宫封为贵妃,封号“宸”,赐居“颐华宫”。

若不是我这些年竭力营造出一个贤德良善的太子妃形象,只怕夜辞会直接将我拉下来,立林清绾为后。

可我偏不让他们如意。

不过三月,宸贵妃有孕,满宫戒备,只为她安胎。

可林清绾身子不好,怀胎八月便早产,生下来的四皇子也身体孱弱。

她和夜辞倒是觉得有人害她,可不管怎么查,都没有结果。

四皇子夜曦满月时,夜辞大摆宴席,还晋封林清绾为皇贵妃。看着那盛景,然儿和悦儿羡慕不已。

我告诉他俩,“母后没用,不得你父皇喜爱,也连累着你们比不得四皇子,所以你们要更加努力,但在拥有绝对的实力之前,要学会敛尽锋芒。”

 转眼又是四年,这四年,后宫再无一个孩子降生。

后宫平时也有争斗,但在我看来,不过都是小打小闹罢了。

我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手段与谨慎,可以护住自己的孩子,稳住自己的地位。

但我错了,林清绾出手了。

据宫人说,然儿与曦儿在水池旁玩耍,可谁知,然儿竟推四皇子下水,幸好被奶娘及时拦下。

多么拙劣的手法,多么蹩脚的谎言,可只要人心是偏的,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林清绾说然儿犯了错,就让他弥补。

她请旨召然儿去颐华宫照看四皇子,我不敢想,她会对我的儿子做些什么。

我跪在她宫前两天两夜,只求她能放过然儿,可我等来的,只有他的尸体。

林清绾说,是然儿自己贪玩,掉进了颐华宫的池塘里。

我什么都没有说,像行尸走肉般回到了自己宫内,我在想,我以前是不是做错了?

 我真的很想直接杀了林清绾和她同归于尽,但我不能,我还有悦儿。

然儿的丧礼,没有一个人来,大家都怕因此招致皇贵妃的仇恨,引火上身。

那个晚上,我和悦儿守着然儿的棺材,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夜辞,林清绾,我会让你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写信给父亲,让他在朝中不要弹劾皇贵妃,不要与宣威将军作对,最好捧着他,只有这样,才会加速林家的灭亡,我在等一个时机。

因为我知道,夜辞爱林清绾,却不会放过林家,毕竟帝王家哪有那么多的忍让与退步呢。

几个月后,贤妃所生的三皇子中毒而死,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林清绾。

夜辞连忙封锁消息,但贤妃是太后的侄女,分量很重,太后逼迫,朝臣施压,夜辞为此事焦头烂额。

所以他找上了我,他让我替林清绾顶罪,等我死后,他会好好待悦儿,保她一生无忧。

多可笑啊,凭什么呢?但我什么都没有说,我跪下朝他叩头,嘴里说着:“谢陛下恩典!”

就在准备赐死我的前一天,贤妃的父亲安国公呈上了皇贵妃谋害皇子的一系列证据。

朝哗然,太后直接两杯毒酒赐死了皇贵妃和四皇子,陈国公也借此弹劾宣威将军,林家的兵权被收回,流放千里之外。

皇上伤心过度,与太后决裂后久病不起、药石无医,不久就去陪皇贵妃了。

太后听闻皇上驾崩,伤心欲绝,很快也去了。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我成了赢家。

国不可一日无君,夜辞留下的孩子只有二皇子,于是我将二皇子过继到自己名下,扶持他登基,垂帘听政。

我执政的这些年,斗垮世家豪族,扶持寒门子弟,兴修水利,广建女学,百姓无不称赞。

可我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执政不到十年就已病入膏肓,我拉着悦儿的手对她说她:“路,母后已经给你铺好了,相当女帝的话就尽力去做,不想的话就把皇位还给你二弟,然后平安无忧地度过一生。”

她含着泪摇头,“悦儿只要母后”。

我努力笑了笑,“母后还是更希望你能平安幸福一生”。

生命中的最后几天,我回溯我的一生。

幼时在继母手中讨生活,被家奴欺负,被妹妹凌辱,眼睁睁看着奶娘被杖责而死,看着贴身婢女被卖到青楼,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从那时起,我明白,只有权势,才是最可靠的。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纯良之人。

 丞相府出生的孩子只有我和苏锦婳,是因为我给我的父亲下了绝子药,他对母亲不忠,对我不慈,那我也没必要顾念那点父女之情。

林清绾会对苏锦婳下手,是因为我找人去给她吹了耳边风,她也确实够蠢够胆大,什么都敢做。

苏锦婳死前,我就躲在暗处看着,看着她痛苦到扭曲的面庞,再想想我那些年受的欺辱,真是活该啊。

林清绾早产后无法再有孕,是我下了微量的毒涂抹到夜辞身上,夜辞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人这么大胆,敢在他身上下毒。

后来宫里再无子嗣出身,是林清绾做的,我都知道,但我没有阻拦。

三皇子的死其实也是我做的,当太子妃和皇后的那些年,我没有一日不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弄死一个皇子,易如反掌。

可在我动手前,我心软了,我想起了然儿的脸,想着他死前会不会也是这样?

所以我临时换了药,不会让三皇子有生命危险,可太后狠啊,她和陈国公将计就计,毒死三皇子,嫁祸给林清绾,想除去林家。

可他们失算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除去林家,还有我,我把太后喂给三皇子的毒亲手喂她喝下。

夜辞会死,也是我在他的药里掺了毒,我恨他胜过恨林清绾,所以,死前我告诉他我做过的所有坏事,看着他想杀我却杀不了的样子,我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想着想着,我的眼角就流下了泪,最后我得到了权势,我掌控着全天下人的生死,可这样真的好累,好累。

母亲给我起名“长宁”,是希望我一世安宁,可我终究辜负了母亲给我取的名字。

只能期盼下一世,我能体会一下随性恣意的感觉,尝尝被人疼,被人爱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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