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吃了几口东西,凌风半倚窗边,盯着自己的龙驹愣神。
明日往哪处走?
周围基本都游遍了,难不成这就要打道回府?
可万一明日这雪就下了呢?
楼下忽传来人马响动,凌风闪身躲在窗后,透过缝隙看到三个身穿流云剑派服饰的男子,下马后进了客栈。
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吧?凌风拿不准,思量片刻,闩上门吹熄了蜡烛。
在黑暗中凝神屏息过了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就在凌风以为自己多疑时,几道脚步声逐渐靠近,最后停在了门口。
借着廊上的烛光,三个模糊的人影投在门上。只见中间那个人影似乎行了个礼,随后开口道:“屋内可是青山剑派凌风姑娘。我等是流云剑派少主手下,主上命我等寻姑娘回去。”
还真是找自己来的。
凌风默不作声,握紧红伞,浑身戒备地盯着门上的人影。
“凌姑娘,我等知你在屋内,请随我等回去。”
“你们主子怕不是没读过书?我记得信中写了,若是诚心诚意求娶,那就亲自来寻我,寻到了,这婚事才有的商量。打发几个手下来找,算什么意思?”凌风说完,见门外几人没了动静,暗道他们难不成打算硬闯进屋,把自己捆上带走?应该不能吧?
“凌姑娘,流云剑派近日事务繁杂,主上实在抽不开身……”
凌风才不管对方是真忙还是假忙,总之跟流云剑派的人回去必不可能,“那就等他处理完自家的破事再议,也不迟。”
“这……”门外的人为难起来,“凌姑娘,这我们不好交差啊。”
“你把我的话如实说就是。再不行,这个拿去。”说着,凌风将门打开一条缝,扔出一串穗子,随即又将门关死,“这是我伞上的穗子,拿这交差总能证明你们找着人了。你们要是还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门外的人拾起穗子,往后退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如此,我等先回明主上。另外,主上让提醒姑娘,流云剑派里几只老鼠闻着味找了过来,凌姑娘小心别被咬了。告辞。”
这几位不速之客一闹,凌风游玩的兴致和睡意都被搅没了,躺在床上,竟是一夜无眠。
天光微亮时,总算酝酿出些许睡意,正要补眠,门外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过这次没有停在自己门口,而是往楼下去。
危险是排除了,这睡意也散个干净。
凌风烦躁地抓乱头发,走到窗边打算看看是哪个家伙扰了自己的觉。
咦?怎么有点儿像师兄说的那个天下第一呢?
这个想法一冒出,方才的恼怒顿时为兴奋所取代。
之前软磨硬泡还是奏效的,回到客栈师兄就被吵得没办法,不情不愿画下楚离的模样。
结合师兄的描述,远远看着,楼下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天下第一。
等等!他怎么骑马走了?
凌风抓起伞就往楼下跑,只是快不过马,待到门口,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女侠这是在找什么?”打水回来的小二见凌风在客栈门口四处张望,随口问了一句。
“方才出去的那位侠客,你可有看见?”
“方才?哦,那位还未退房,女侠若有事找,不如等人回来再说?”
凌风眼神一亮,嘱咐小二送些热水上去,便脚步轻快地往屋里走。
一会人回来,怎么确定对方是不是那天下第一呢?万一认错岂不尴尬。
费心琢磨许久,凌风想出一个满意的法子。见到人,自己就喊一声“楚离”,若那人应下,接下来就好办了。若是不应,对方也只会当自己在叫别人,或是认错了。接下来只要等人回来就行。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上午。
“噔噔噔……”
什么声音……
好像是马……马!
趴窗框上险些睡过去的凌风猛然惊醒,纷飞的雪和楚离的身影就这般猝不及防地闯入眼中。
生怕自己下个楼的功夫,楚离又不见踪影,趁他栓马的功夫,凌风抱着伞直接从二楼跃下,人还没站稳,嘴却快一步,一声“楚离”在这空旷之地喊得颇为响亮。
凌风稳住身子,见对方已然看了过来,脸上一热,自以为小声的说了句“果真是”。
虽没认错人,但刚刚狼狈的模样不会也被看见了吧?自己等会还说要切磋,会不会被人家笑话?还好戴着面巾,不然脸可丢大了。
“不知姑娘找我何事?”
“还未与我一战,便敢称‘天下第一’?”
这么说是不是太过狂妄,唉, 管不了那么多,先打再说。
简单过了几招,凌风不由暗叹:不愧是天下第一,方才的连招,配合自己迅捷的身法,连门派中武功最好的大师兄招架起来也有些吃力,他却连剑都没出鞘。该不会是觉得自己还不够让他出招的资格,才只挡不攻。
想到这,凌风胸中憋闷,出招也愈发激进急躁。
糟糕,这般冒进,破绽太多。
“啪!”
什么!
凌风看着被自己挑飞的剑,愣在原地。
她把天下第一的剑挑飞了?天!这事她能回去跟师兄弟们吹一辈子。
没等凌风激动一会,就被手腕处的钝痛拉回神志,但自己的伞已经脱手,斜向上抛入空中。
伞往楚离身后落,自己完全没有可能接住,那把剑却仅一步之遥,若是能接住剑,这场比试即便是输,也不会输的太难看。
差一点,还差一点。
长剑入手,自己的伞却落入对方手中。
连自己武器都丢了,再比下去似乎没有必要。这场切磋比以往在青山剑派的都要痛快,若能再比一场……不行,万一人还有事呢?今天已经算是唐突了,这可如何是好?他怎么不说话也不动作,莫非被我拿了剑心中不快?我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那一刻,凌风想了很多,最后思绪落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他一直不拔剑,难不成是假的?
“你的伞。”
看着楚离递向自己的伞,凌风心生一计,耍赖般将剑抱在怀中,说:“不行,伞到你手里那是我技不如人,不要你还我。”
“那姑娘想如何?”
啧,这人怎么始终神色淡淡。无从分辨对方喜怒的凌风心中又急又慌。
“你若没急事,明日再比一场,方才比试你定是放了水,算不得数!”完蛋,怎么同师兄撒娇耍赖的话都用上了。若能时光倒流,凌风定会闭紧嘴,归剑还伞抱拳走人。
“方才那场比试算在下输,这伞……”
这话可就不中听了,什么叫算他输?技不如人认输倒也罢,这种被当傻子糊弄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看起来像那种很好糊弄的傻子吗?”
此话一出,凌风发现楚离神色有些迷茫,随后就听到楚离应下明日的比试,邀请自己进客栈喝酒,算得上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小半坛酒下肚,鼎中肉汤正沸,鲜红的牛肉片下汤,不消片刻就烫成浅褐色,一入口满是鲜香。
“不知凌姑娘如何认得在下?若没记错,在下未曾见过凌姑娘。”
凌风咽下一块肉,坦然道:“确实不认识。我就碰运气瞎叫的,谁知真的是本人。”
楚离没有作声,心里却想,若先前听到她喊自己姓名,不曾应下,或许这会已经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见楚离又没了声,凌风只当对方不信,连忙补充说:“我没在说瞎话。”
突然这么一句,反叫楚离好生奇怪,“在下并无此意。”
“那是我多心。”凌风放下筷子,继续道,“几个月前去茶馆听书,那说书先生正好在讲你的事。恰巧师兄同你喝过一次酒,就又补充了些旁的。”
“说书?”
大概楚离脸上的震惊过于明显,惹得凌风笑出声,打趣道:“怎么,楚大侠不知自己这般出名?”
楚离尴尬一笑,“确实不知。他们,都怎么说我?”
提起这个凌风就来劲,“说书先生嘛,自然是怎么玄乎怎么说。我就听了一段,有件事很想求证。”
“什么事?”
“你与那刀客切磋,当真剑都没用,就把他的刀断成两截了?那是什么招式?我想见识见识。”
楚离认真回忆了会,许久才通过断刀想起当时情形,失笑道:“不是什么招式。准确来说,刀算不上我断的。那位兄台过于看重招式,疏于养护武器,我不过是用剑鞘往刀刃一处缺口敲击,哪成想才一下就断了。”
“就这样?”凌风颇为失望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
“不知在茶馆里,是怎么说的?”
“你想知道?”凌风灌一口酒,见楚离点头,清清嗓子,学着说书先生的模样说起来,“话说这天下第一……”
就着酒肉,凌风像模像样地说了一盏茶功夫,好歹是把自己听到的说全了,刚把酒碗凑到唇边,忽听身后有人开口,“然后呢?女侠您别说一半就停啊。可是酒不够要再添些?”
凌风转身看去,方才说话之人正是店里的小二,旁边还坐着掌柜。
因喝了酒,又在兴头上,方才那段不觉声音渐响,引得小二和掌柜也听起来。
“没了没了,我去的晚,那场就听到这些。”
对上楚离似笑非笑的目光,凌风突然觉得脸上发烫,心道定是这酒喝多了。
大漠人少,那小二许是无聊,仍是盯着凌风问:“女侠,你说的那个天下第一真有那么厉害?断刀那个是什么招式?能不能比划一下,给小的开开眼?”
凌风只觉背上汗都下来了,这小二当着正主的面瞎说什么呢。
掌柜看出气氛不对,起身一巴掌招呼在小二脑袋上,“后头柴砍了没就在这偷懒,听了这么久还不足兴,赶紧滚去干活。”说罢,自己先往后头去。
待小二嘀嘀咕咕着走开,楚离终是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又不是我编的词。”
“头回听别人讲这些事,很是新奇。”楚离见凌风都快把脸埋进碗里,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这伞柄上的字可有什么来历?”
凌风缓了缓情绪,答道:“是我小名。不过依我爹的脾气,更像是要我出手前记着些剑派的规矩。”
“原来如此。”
酒过三巡,炭火渐熄,两人各自回房,静待次日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