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飘摇颠簸,和着木质榫卯挤压摩擦发出直至吱吱呀呀的声音,车内,刘妈将齐霁冰冷的小手捂在胸口,待体温慢慢回升,齐霁慢慢从恍惚不定里走了出来,眼神清明地伸头望向车外熙熙攘攘、来往不绝的的人群,拖着繁重的包裹步履蹒跚地走着,有三三两两与她对上眼的人也很快将视线移开,他们虽然长相不同,出身不同,但饱经风霜的脸上无不镌刻着世态炎凉几个字。
一路上,刘妈和齐霁都没有说话,马车内安静地仿佛时间停滞般,很快,绕着热闹喧嚣的六九城转了好几圈,在城西的广济寺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刘妈掀开帘子,先走了出去,而后探进身子,将齐霁扶了下来。
清晨的雾气很大,弥散缥缈的尘埃浮动在其中,齐霁抬眼望着若隐若现的寺庙建筑,陌生又熟悉,这小小的四九城,转过几个街道就可以见面的距离,却硬是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没有再见过一面,明明是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面容可在此刻竟生出近乡情怯之感。良久,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拉着刘妈迈过了门槛。
“阿弥陀佛,施主,清早来此有何贵干?”
只见,一位衣着繁杂的和尚走上前来,询问她的意图。齐霁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虽然之前来过广济寺几次,但很多和尚都觉得她年纪小,不愿与她说话,即使她主动上前搭话,也鲜有回应,此番礼遇,倒是令她受宠若惊。
“大师,我来见我的娘。”
“听这意思,施主,您母亲是庙里的信徒?”
“正是,我家娘子常年在宝地礼佛,很是虔诚,想必与大师也是认识的。”
刘妈接过话茬,如是说道,一旁的齐霁闻言也跟着点了点头,面前的和尚沉吟片刻,便领着二人往诵经室走去。
“多谢,大师。”
齐霁年幼时曾听家里的粗使的婆子说过母亲的故事,年纪还小的她只是模模糊糊地听了个大概,据说母亲是前朝的格格,一直都是锦衣玉食供养着长大,后因皇室衰微,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嫁给了父亲,土夫子出生的父亲常常早出晚归,往往疏于小节,这与从小接受宗室教养的她截然不同,巨大的生活落差与心理落差令他们之间常常争吵,后来,索性将齐霁丢给家中的乳娘,自己跑到寺里独善其身。
“大师,你和我见过的很多人都不一样,你是个好人。”
齐霁踩着寺庙里光滑透亮的石板阶梯,一板一眼地继续说道,“师父,我想问,两个相看两厌的人还可以破镜重圆吗?”
“人生辽阔,不要只活在爱恨里。”
随着步履的摇晃,和尚脖子上的佛珠来回摩擦敲击着,淡漠平静的语气和着钟鼓楼的时远时近的钟声款款而来,像山间清澈凛凛的泉水涓涓流下,滴滴答答间润物无声。
“那请问,这世界会变好吗?”
“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大师,请问法号?”
“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