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回来了！”
打赢胜仗的喜悦并没有影响到每个人，听到这个消息，有人的脸上是厌恶，有人的脸上是鄙夷，也有的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众生百态，到底有些残忍。
江澄，字晚吟，是如今的镇国公，当今圣上的舅舅。
就是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人，打赢了胜仗，没有百姓的夹道欢迎，普天同庆，多的却是嘲讽与鄙夷。
金凌站在城门口看着拖着棺木回来的大军，脸上无一丝喜色。
待江澄下马，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金凌才忍不住唤了一声舅舅。
江澄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杀了自己恩师的人，怎么好意思回来的。”
“住口！”
金凌瞪着身后说话的官员，那个官员却浑然不怕地随意一跪。
“若皇上觉得我说错了，镇国公没有杀自己恩师的话，就惩罚下官。”
“你算什么东西……”
“明玦！陛下面前，不得失礼。”
聂明玦看着江澄冲自己摇头，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官员，只能握紧拳头，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心里替江澄不平。
待聂明玦回了位置，江澄才开口:“蓝先生为兰陵而死，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人民而死，请陛下赏赐。”
“诺，朕赐蓝先生为护国公，号陵圣，赏锦书玉帛，入皇陵。其余将士，皆论功行赏！”
“多谢陛下！”
“谢陛下！”
江澄一跪，身后将士皆跪。
“皇上，我想去见他。”
“朕，允了。”
金凌看着江澄骑马远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官员，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他绝不许，有人这般侮辱舅舅。既然这些人不想要好日子，那么以后都不要有好日子了吧！
江澄来到蓝府，立马有人进去通报了蓝曦臣。
看到蓝曦臣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江澄只希望，时间可以漫长些，路程可以远些。这样，自己就可以多看看蓝曦臣，可以迟一点与他分别。
“晚吟。”
江澄张嘴，想要把事情告诉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把怀里的东西，递给蓝曦臣。
蓝曦臣却不伸手，只是看着江澄，眼底深处藏着几分委屈与恳求。
“他们说，是你射杀了我叔父。我不信，只要是你说的，我便信。”哪怕是谎话，只要你说不是，我便信。
江澄看着这样的蓝曦臣，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见。
那时的蓝曦臣一袭白衣被山匪围在中央，却丝毫不示弱，面对山匪劈面而来的刀更是不动如山，似乎挥来的不是取他性命的东西。
可此刻的蓝曦臣，眼里装的是害怕，想的是逃避。
这不该是他，也不应该因为一个江澄变成这样。
似乎下定了决心，江澄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蓝曦臣，你还记得当初我去战场前给你的东西吗？你现在该还给我了。”
他给了蓝曦臣三次退婚书。
第一次是江枫眠虞紫鸢身死，他要守孝六年，他害怕蓝曦臣等不了，给他退婚书还他自由。
可蓝曦臣说他们有婚约，江澄守孝，他自然也要跟着守孝，尽子女义务，拒绝了江澄的退婚书。
第二次是魏无羡叛国，让整个镇国公府风雨飘摇。他害怕有人因为婚约的原因为难蓝曦臣。
蓝曦臣同样没有接受，他说他们有婚约，要共进退。
第三次是他上战场之前。
皇室内乱，他国进犯，兰陵腹背受敌。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战场上，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又给了他一次退婚书。
这一次，是江澄执拗着让蓝曦臣收下，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他很怕，很怕自己死在战场上，很怕因为他的原因，连累蓝曦臣。看不过眼他的人本就不少，如果他死了，便没人能护住蓝曦臣了。
所以，他让蓝曦臣收下了。
蓝曦臣收了两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让江澄安心。
他说，我等你回来撕了退婚书，然后成婚。此后不论何种风雨，也要同舟。
都说事不过三。
他送了三次退婚书，最后一次，送了出去。
也许是退婚书实在是不吉利，才让他们以这种方式结束。
蓝曦臣看着江澄，固执地不肯松口。
他看着江澄，等他给自己一个答案，让他死心的答案。
“蓝曦臣，是我杀了老师。”
一句话，让蓝曦臣红了眼眶。
他颤抖着将两封退婚书拿了出来，一封递给了江澄，从江澄手里接过老师的玉佩。
“老……老师走的时候，没有痛苦，他……是笑着的。”笑着亲眼看江澄拉弓，射出了致命的一箭。笑着鄙夷岐国，用下作手段，也拿捏不了兰陵的男儿。
蓝曦臣咬紧牙关，额头青筋迸发。
看着江澄看了许久，才平复自己的心情。
“晚……镇国公不必为难，叔父被敌国擒住，与其做人质打击兰陵气势，不如死在战场上。这是叔父的愿望，我不怨，叔父也不怨。”
蓝曦臣说的话，在颤抖，捏着和离书的手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将和离书扔出去。
自江澄射杀蓝启仁的那一刻，他们两个注定不能在一起。江澄知道，蓝曦臣知道，蓝启仁也知道。
只是别人下不去手，只有江澄能做下这个决心，他能背负常人不能背负的东西，也有比常人更加坚韧的心。
所以蓝启仁才会在战场上指名道姓让江澄杀了他，也会在江澄拉弓的时候笑得心满意足。
只是蓝启仁终究是后悔，后悔自己没能小心一点，以至于让江澄和蓝曦臣会在今日之后，分道扬镳。
蓝启仁最后那一声“对不起”，终究没有人听得见。
不论是江澄还是蓝曦臣，亦或者是世道，都不允许他们两个在一起。
他们自己心里明白，所以在蓝曦臣拿出退婚书的那一刻，两人没有拖泥带水，用最自然的态度，道最难过的别。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为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落款:江澄
蓝曦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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