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访谈节目里，主持人问及张继科该怎么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初恋，他略为想了一下，旋即给出了答案：
“无能为力。”
是的，无能为力。
夜已经深了，回公寓的路上，橘黄色的路灯从树影间闪过，北京这两天雾霾挺严重的，夜晚的灯一照，一片奶白色。安静的车厢里，不知名的钢琴曲缓缓流淌。张继科把头靠在窗户的玻璃上，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刘诗雯。
彼时他已大满贯荣誉加身，四顾之下竟然完全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曾经刚分手那会儿，他卯足了劲拼个人的成绩，他把失去这段感情的原因全部归咎于他热爱一生的乒乓球，却在全部拿到之后迷茫了。
他有过一任女朋友，断断续续谈了一年也就散了，他也知道期间追刘诗雯的人不少，让她动过心思的大概有那么一两个。
身边的队友和女朋友男朋友甜甜蜜蜜的处着，就他俩还单着，说不羡慕也是假的。
按理说，他们还有未来要搏，这些不切实际的瞎想应该被第一时间掐死在脑海里。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抵挡不了。
主持人一个未提及姓名的问题不知怎么的就碰到了他心底的一根弦，他突然觉得也许这几年的兜兜转转不遇良人就是因为彼此的存在。
或许追回她才是正确的选择。
真的挺让人无能为力的。
时间刚刚走过夜里十点，他想了一下，让司机转了方向。
他要去训练局，他想见她。
刘诗雯这小半年以来给自己加了每晚的功课，不练到十一点不走。
此时白天热热闹闹的馆里早已经空无一人，她有点怕黑，所以每次进门都把所有的灯打开。
今天已经练了一个多小时，可是那个下旋球依旧发不好。
伸手一摸，手边满满一筐球早已经被打光，刘诗雯有些泄气的放下球拍，刚想回身去隔壁球桌拿点球来练，满满一筐新球就递到了手边。
抬头，张继科正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她，发现她有点意外，又把那筐球往她手边推了推。
刘诗雯回过神来，接过那筐球，抬起胳膊擦了擦颊边流下的汗。
“哟，大腕儿，你来干嘛的？”
“你接着练，我就是来看看。”
张继科退到一旁找了张椅子坐下，盘起的二郎腿和胸前交错叠放的手倒是有几分教练的架势。
刘诗雯全当他抽风，拿起新的球又开始新一组下旋球练习。
场馆里安静的只能听见球敲击球桌的清脆声，二十多年来日复一日的回荡在她们耳边，伴随着枯燥劳累的训练日程，和所有哭过笑过的往事。
眼看半筐球又发了出去，刘诗雯还是没能找到要领，她直起身，懊恼的抬起头看着高高的屋顶，叹了口气。
突然手中的球拍被抽走，一回头，张继科已经站在了她身边，他从地上捡起一颗球，示意刘诗雯让开桌前的空位，摆好准备姿势，发出一个漂亮的下旋。
“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手肘摆动幅度小一点，这样角度能练到你想要的刁钻程度。”
刘诗雯点点头，张继科把球拍还给她，往后退了两步。
抛球，发力，落点精准。
“谢谢你啊大腕儿。”
刘诗雯回头，可爱的下垂眼笑成了两弯月牙。
张继科被这个笑容晃的有些失神，那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候他们还小，每次他教刘诗雯打出她想要的球，她都会这样，甜甜的对他笑。
想亲近她，特别想亲近她。
“来一局？”
“好啊。”
刘诗雯回身拿过自己的备用板递给张继科。
两人分立球桌两侧。
好像是很多年没有这样了，分手后他们再也没能打过一场球，一开始是自己不愿碰见，到后来即使做了朋友，队内的性别大战也从来都不安排两人打一盘。
看起来当事人都放下了，却总还是有人在替他们尴尬。
11:6的比分也并不意外，结束后他们一起打扫了场地，张继科坐在球桌上等刘诗雯收拾她的球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球涨了不少啊。”
“你也不错。”
刘诗雯弯下腰，把凌乱的毛巾和衣服一股脑卷成卷塞进包里，和小时候一个样。
那时候的张继科任命的帮她把东西收拾好。
而现在的张继科不自觉的笑出来。
“笑什么？”
“你怎么还这么邋遢，衣服毛巾能不能叠好了再放包里，你还是不是个女孩子？”
“烦死了你。”
曾经撒娇的一句话习惯性的脱口而出，刘诗雯甚至在那一刻恨死了这样轻松愉快的相处方式，让她卸掉了戒备，搞僵了气氛。
太不对了，今晚的一切，从张继科走进训练馆的那一刻，就失去了控制。
于是在张继科和刘诗雯相安无事亲密无间的做了1037天朋友的那天，张继科终于说出了他憋了一晚上的话：
“刘诗雯儿，我们复合吧。”
刘诗雯给的回答也很简单，她只稍稍一愣神，就恢复了装球拍的动作，笑着摇了摇头：
“哪那么容易。”
“人都在变，我们错过太多了。”
刘诗雯背着包走在初冬的黑夜里，身后的训练馆灯还亮着，说明张继科还没有走。
她叹了口气，这人的倔脾气要是上来，谁都制不住，以前的她还能撒个娇，现在却只能等他自己想明白。
其实她真的没有放下张继科，一次又一次开启一段新感情的失败印证了这个答案。
但是分开的时间太长，这期间他有过女朋友，她也有过心动的对象，他一路封王，她跌倒又爬起。
经历太多，变数太多。
她很想让张继科弄清楚到底喜欢的是过去的刘诗雯还是现在的刘诗雯，但她又何尝弄明白过这个问题。
更何况，今年输掉了世乒赛，也就意味着明年的奥运会单打几近无望，她的未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她不能让张继科，陪她，去冒这个险。
那就这样吧，全当有缘无分，爱过足矣。
刘诗雯和张继科又陷入了怪圈，队里的人在第二天训练开始的时候就前前后后有了察觉。
张继科的目光刘诗雯不去接，张继科的话刘诗雯不回。
相熟的人不知所措不相熟的人一脸懵逼。
不过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毕竟这俩祖宗的事儿，他们自己都不一定能理清楚。
转眼小半个月过去，冬至到了，队里给了半天假，大伙约着一起去撸串吃大排档。
奈何刘诗雯正好赶上了生理期，整个人蔫蔫的，不舒服的很，只好遗憾的和好吃的告别。
六点多，她正趴在公寓里无聊的玩手机看电视，张继科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怎么样？还不舒服吗？”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大问题。”
“我有话想跟你说，你看着就行。”
“嗯。”刘诗雯紧了紧抱着抱枕的手臂。
“上次说的事，我想好了。”
“也没有什么变不变的，这些年不是你男朋友，我也敢说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之一。”
“你想打几年就打几年，我能撑下去就陪着你，撑不下去了就退役赚钱养家陪着你。”
“过去喜欢你，现在还是喜欢你。”
“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最后那句话张继科打得小心再小心，犹犹豫豫的点了发送。
他承认自己的孤注一掷，尤其是在刘诗雯身上体现的更加明显。
如果这次不成，以刘诗雯的性格，估计他俩以后朋友都难做。
却没想到，几乎是在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就得到了回应。
“好。”
张继科长长舒了一口气，飞速的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
“开门。”
“给你带了红糖水，喝完一起出去吃饺子。”
刘诗雯打开门，扑进张继科怀里的那一刻，突然有一种一切都释然的感觉。
释然了那些年赛场上的失败带来的坎坷折磨，释然了这段感情经历的和带给她的一切波折。
正如他所言，无能为力。
控制不了自己的思念，控制不了还想要在一起的冲动。
未来还那么长，有他陪着，她很安心。
2020年，东京奥运会，女单决赛。
刘诗雯苦战七局。
最后一球幸运擦边，14:12拿下这场比赛。
沸腾的赛场中，她平静的和裁判对手握手，身披国旗向全场观众致意，然后小跑着奔向观众席，拥抱了孔指导刘指导，一旁的马琳红了眼眶。
她甚至还在拥抱的时候拍了拍马琳的后背。
解说哭笑不得的评价到这也许是沉浮十余年带给她不同于常人的云淡风轻。
也是，她等了太久，等到所有人都不再对她抱有太大期望的时候，等来了她大满贯的谢幕。
其实刘诗雯真的不是后来网友们津津乐道的荣辱不惊冷漠脸。
至少在打开后台休息室的门，那些看着她长大的记者们，陪她一路走过的队友们，为她鼓掌喝彩的时候。
她捧着一大束玫瑰，在张继科的怀里放声大哭。
左手无名指上一点荧光闪耀。
“十四年咯，家里终于有了两个大满贯。@刘诗雯Sunny”
“一路太难，幸好你在。@张继科”
配图里。
那年初夏，短头发的小奶枣和小奶狗，并肩而立，微微笑着被收录在镜头里。
阳光正好。
未经年华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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