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野给远在国外的父母写了一封短信,告知自己在一家汉服店工作。
她穿上简雅的汉服。这件汉服,枫夜将它送给月野时说道,“它是我的奶奶做的,奶奶说过每一件汉服都有灵魂。”
月野踮起脚尖,将手绘的素雅信封投进信箱。
枫月的客人都是衣着高雅素美的老人或者青年男女,他们的神色柔和闲适,也许正是这样的客人枫夜才会愿意将他视作心头血的汉服售出吧。
“给父母的信?”
枫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嗯。”
月野点头,轻巧地转身,手背在后头,歪着头。
“我自小就没有见过父母,是奶奶抚养我长大的。”
枫夜和月野走在路上,枫夜清透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膜。
月野本来已经猜到,今天听枫夜说起,她还是很难过。也许枫夜已经没有了亲人,独自一人守着奶奶的汉服店,这是一种信仰和依托吧。
月野吸了吸鼻子。
枫夜笑了,“不要哭啊,没有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
月野摇头,望着枫夜清透净澈的双眸,她鼻子一酸,又低下头默默地走着。
“夕月。”
枫夜突然说。
月野回过头去。
“已经不在了啊。”
枫夜落寞的说道。
——
月野将云锦裁好,余光看到枫夜认真的模样,心里一阵阵细碎的疼痛。
枫夜像是星光,抓不到,摸不着,他又像是清冷的月光,在云中俯视着世界,沉默不语。
“你有心事?”
枫夜忽然出声。
月野摇头,转过头去,竟然流下了泪水。
枫夜悄悄看到,沉默。
——
枫夜病了。
他突然开始咳嗽,不想让月野看到,于是偷偷躲在房间里咳,但月野很清楚,那一张张沾满鲜血的纸巾上,清清楚楚,都是写满了他的痛苦。
“你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月野心疼的指责,“对自己的身体漠不关心,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吗?”
枫夜在连夜制作一件汉服,当月野走去时,他便用手遮掩住,月野无可奈何:“我不看,你把药喝了。”
他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忧伤,他摆摆手:“没用的,月野,你不要再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月野拽紧手,她只是将药放下,便沉默地回自己房间了。
枫月不再开门了,以前枫夜都是把汉服交给她让她送出去,枫夜是从不和那些顾客接触的,他曾无意和月野提起,从前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守着奶奶留给他的汉服店,客人在门外描述自己的要求,他记好后同客人约定取衣时间就算成了。
月野知道枫夜不希望将自己的过去告诉他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痕,这是别人永远无法触碰的。
枫夜又在咳嗽了。
月野手捂着脸,蹲在墙角,抽泣着哭起来。
——
上芳街的秋来了,一场秋霜过后,枫,红了。
枫树独有的浅香飘散在上芳街的空气中,一丝一缕,一瓣一点,沁入人的心骨。
月野披上汉服,轻轻关上朱门,走上石板路,向寺庙走去。
她虔诚的跪下,祈祷着。慢慢,泪水透过闭着的双眼,沾湿了又长又密的睫毛,顺着白净细腻的脸庞流下,滴落在汉服上。
一个身披风衣的女孩缓慢的走到她的身边,双手合十,闭上眼:“你在哭……”
“……我喜欢的男孩得了重病……他也许,撑不过这个秋天了……”
“如果你感觉自己在哭,不要停止自己的哭泣。他也曾来过你的世界。”
月野双手捂着脸,泪水像洪水猛兽,席卷了她。
——
枫夜见她回来,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要回家了?”
“不会的,你不要这么说。”
枫夜将手腕上的红绳摘下,递给月野,喃喃低语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月野闭上眼,她感到左手有些微沉,枫夜将红绳戴到她的手上。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
在这个秋季即将结束时,月野的父母回到日本,将她骗了回去。
月野不顾一切,不告而别,风尘仆仆赶到了枫月。
但是枫月的灯暗着,拉着厚重的窗帘。
月野颤抖着拿出钥匙开了门,屋里没有人,她发疯了似的冲上楼,将整栋房子全寻找一遍,没有枫夜的影子,那幅诗还在那里——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一件枫叶般温暖红火的汉服,静静的被放在诗的下面。
月野不敢相信的向前。
是悠代子的“枫桥夜泊”。
它的下面,还有一件汉服,是浅雅的梧枝绿,上面一针一线绣着云式的花纹。
“夕月暮云”。
——
“枫夜夕月,三年前腾空出世的天才汉服设计师,风格和百年前的悠代子相似,温柔素雅……”
枫夜夕月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对深邃清澈的黑眸。
她念道: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枫夜,你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