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小燕子入住荣王府已是两月有余。
已近初夏时分,王府庭院内的绿树繁花长势甚好,尽显生机勃勃。前院角落里那棵桂花树虽然花期未至,满树的新绿却也是夺人眼球。
微风轻拂,满院花香翩然袭来,醉人心扉。
“点点,快抢,加油……”王府前院里,小燕子正对着鱼缸里的小精灵自说自话,眉飞色舞,“哎呀,你那么斯文干嘛,要学学闪电啊!”
明月笑着走过来,递上一条丝帕,体贴关怀道:“燕姑娘,今天天有点儿热,你刚踢完毽子又在这坐了好久,快擦擦汗吧!”已近晌午,天气逐渐晴热起来,坐了有好些时辰的小燕子,额前也沁了层薄汗。
小燕子没接过来,大方地抬手以衣袖一抹汗水,嫣然笑道:“没事儿,我逗点点和闪电玩儿,正开心着呢!”
“燕姑娘,有贵人到!你快瞧瞧是谁?”
听闻彩霞这声叫喊,小燕子蓦地抬头望去:只见王府大门立着两个身影,一个着着藕荷色斜纹衫裙,面上笑容娴静慧雅,正聘聘婷婷挪步而来,一个身穿一袭藏族红衣,步子轻快豪迈。
“紫薇,塞娅,你们怎么来了?”再次见到自己的好姐妹,小燕子腾地直起身子,喜出望外的神情溢于言表,“哎呀,你们要来王府也不差人提前说一声,我这什么都没准备……”
“小燕子,好久不见!”赛娅上前扶住小燕子肩膀,俏皮的笑意洋溢满脸,“你都不知道,我天天在宫里多无聊,今天正好紫薇也有空,我们特地过来看看你!”
小燕子大大咧咧地笑了笑:“你们是不知道,我在这王府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事儿。永琪每天早晨就上朝去了,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回来。我每天也就是喂喂鱼,给花儿浇浇水,偶尔啊,偷偷挥一挥鞭子……”
“哎,说到鞭子,我送你那鞭子,还好用吧?”塞娅不禁插嘴道。
“好用,当然好用!这是我用过的最好用的一根鞭子了!”小燕子满脸神采,说着还忍不住用手比划起来,“挥起来刷刷刷快得不得了,如果用来对付敌人,那绝对打得他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大家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
明月见此,机灵地疾步上前,欠身恭敬地道:“各位主子,今日天气闷热,不如到那边树荫下的石桌坐着聊吧,我和彩霞去给你们弄些点心来。”
几个好姐妹就这样来到了石桌边围坐在一起,很快,茶水点心也都摆了上来。
小燕子单手托腮,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滴溜,审视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徘徊:“看看你们两个,脸上都放着红光,我看,今天你们不只是来看看我这么简单吧?”
塞娅莞尔一笑,凑近小燕子耳边轻轻耳语了一番。
“这是真的,塞娅?”小燕子张嘴惊呼,拍着手弹跳起身,“你才来北京多久啊,这都要成亲了!”
看塞娅依旧笑得眉眼微弯,小燕子这才重新坐下来,轻轻一捅塞娅胳膊:“哎,太不够意思了吧?这么大的好消息,现在才告诉我?”
紫薇侧头靠近塞娅耳边,笑得灿然:“塞娅和尔泰啊,这就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
“什么?什么圆什么方的?听不懂。”塞娅听得满脸疑惑,求助的目光看向小燕子。
“这个我知道!”小燕子眨眨大眼睛,抢着回答,“塞娅,这句话说的就是,夫妻的缘分,是命中注定的,不管多远都能够在一起,紫薇,我说的对不对?”
紫薇赞许地点点头。
“塞娅,你是西藏公主,那你们的婚礼,岂不是要回到西藏去办了?”小燕子又问。
塞娅拉过两人的手,给了她们一个安心的笑容:“我跟我爹说了,我的婚礼就在北京城里办,他答应了。所以你们放心,到时候一定请你们来喝喜酒!”
紫薇和小燕子互相握紧了手,都为塞娅找到自己的幸福而开心不已。
说到这儿,赛娅突然凑近小燕子跟前神秘兮兮地低语道:“哎,我听紫薇说,这荣王府的主人正是五阿哥,现在的荣亲王,人长得英俊潇洒,器宇不凡。你在王府住了这么久,难道对他没有......”
“哪有!你别胡说啊。”小燕子故意瞪大眼睛,扬起粉拳,“再是胡说,小心我……挠你痒痒!”
“哎,别别别,好痒好痒,小燕子,我不说了不说了……”
三个姑娘又聊了好一会儿,一时间,王府上空欢声笑语不断。
“小燕子,这会儿还早,不如我们一起上集市去玩吧?”塞娅突然提议道。
小燕子倒是想去,可她答应过永琪,不会擅自离开王府,但塞娅的提议无疑是个极大的诱惑,她犹豫起来:“好是好,就是……”
“不行。”紫薇却是冷静地一口否定了,“塞娅,我答应令妃娘娘,日落之前必须回宫去,若是去了集市,你和小燕子一玩起来,肯定会误了时辰的。我们怎么向令妃娘娘交代?”
塞娅顿时肩膀一垮,满脸失望:“好不容易出宫一趟,还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玩,太没意思了……想我在西藏的时候,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爹从来不管我。”
“所以说我们才羡慕你呀!”紫薇浅笑嫣然。
“有了,塞娅,我知道玩什么了!”小燕子眼睛一亮,撒腿就往王府偏殿跑去。
就在紫薇塞娅面面相觑时,小燕子已飞速回了石桌旁,手上却多了个燕子形的纸鸢,两个翅膀上还缀着长长的飘带。
“呀,是小燕子纸鸢,做的太像了吧?放纸鸢这个好玩,这个好玩!”塞娅欣喜欢呼,跃跃欲试。
“漂亮吧?”小燕子略微得意,“这是昨天下午闲来没事,我和明月彩霞一起糊的。”
紫薇抬头望天,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可是小燕子,今天天气晴朗,却一丝风也没有。你要怎么放纸鸢啊?”
是啊,没有风,放什么纸鸢?小燕子一下子泄了气,一屁股跌坐在石凳上,叹气道:“我怎么没想到?光顾着高兴了,我真是笨。”
“别急,小燕子。没有风,我也能让纸鸢飞起来!”塞娅轻咬粉唇,勾起自信的笑。
“啊?”小燕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纸鸢已被塞娅一把拿了过去。只见塞娅轻盈地脚踩轻功,红影飞闪,不过眨眼功夫,她已飞身跃起,稳稳停落在那棵高挺的大槐树上。
“塞娅,你要干嘛?”小燕子疑惑地仰头喊道。
塞娅只笑不答,徐徐舒展了双臂,足底运气,便纵身一跃。随着她盈盈而落,燕子纸鸢也在她身后飞了起来,飘带飞扬,煞是好看。
站在树下的紫薇和小燕子几乎看呆了。她们都没想到,纸鸢还能这样玩。
塞娅刚落地站稳,小燕子就迫不及待迎上来,兴奋地喊:“我也要玩,快让我试试!”
眼见小燕子握住了纸鸢的绳轴,紫薇脸色微变,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小燕子,你是受过伤的,还是不要了,这看起来好危险啊……”
“放心,我轻功好的很!”
话音甫落,她已飞身跃起,拽着纸鸢攀附在了大槐树靠近顶端之处。
“小燕子小心啊!”紫薇惊叫道,手中的丝帕亦不由得攥紧了。
小燕子轻轻地挪动手脚,紧接着双手勾住侧边粗枝,向上一个空翻,整个人便妥妥立在了粗枝上。
赛娅丝毫不担心,反倒欣赏地盯着小燕子的一举一动。她笑着轻拍紫薇肩膀安慰道:“紫薇,你要相信小燕子,她连我的银鞭都躲得过,这等轻功难不倒她。”
小燕子微笑回应,倏地眼神收聚,气凝丹田,脚底运功,腾地纵身一跃。
耳边有清风疾呼而过,飞身而下的小燕子,人如其名,身轻如燕,姿态优雅。她双臂舒展,身后飞起的燕子纸鸢在空中带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恰如一只振翅而飞的燕子,长长的飘带更是衬得她飘逸如仙,从天而降。
看到小燕子安全落了地,站稳了身子,紫薇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拉着她坐下来,却又听到她的声音:“带着纸鸢飞的感觉简直太美妙,我还要玩!”
“哎,小燕子,别去了……”紫薇没拉住她,转眼她又跃上了树枝。
再次站在大槐树的粗枝上的小燕子有些忘形,脚跟还未站稳便急匆匆地运功跃下。
小燕子才刚一腾空,手中的纸鸢随之飞起,赛娅就沉不住气了,拍手大叫起来:“小燕子好棒!一等一地好!”
忘了自己正悬空运功的小燕子一时得意,脱口而出道:“那是自然!”
话一出口便破了功。适才还飞得稳稳当当的小燕子,这会儿瞬时飞速向下坠去。
刚刚还恍若在云端,现下可惨到要脸朝地了。小燕子不由得绷紧身子,闭紧了双眼,听天由命。
“天啊!”紫薇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
当小燕子以为自己的脸要和地面亲密接触时,却是“砰……”一声响,她仿佛砸在一块结结实实的蒲草团上,无半点不适感。鼻间,有熟悉的气息萦绕,不似往日浅淡,而是如此浓烈真实。
这是……永琪?
小燕子幽幽睁开双眼,惊然发觉,自己正趴俯在永琪身上,她的脸,几乎和永琪的脸贴在了一起,而她软软的红唇此刻正好贴在他唇边。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闻到永琪申身上舒朗如青草香的男性气息,心,瞬霎没来由地跳乱了节奏,如山风呼啸,如浪潮翻涌,就要冲破胸膛。在永琪略显惊讶的瞳里,她看到了自己清亮的眸子。
身下的永琪似乎也是被她突如其来又铺天盖地的芳淳幽香惑了心神,竟忘了此时两人的姿势极其暧昧,亦不曾将她从身上推开。
时间仿佛顷刻间凝固了,仿若无数涓涓细流在四肢白骸蔓延开来。
小燕子终于缓缓抬起脸,却只一霎便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弹跳而起,俏脸绯红如霞,又连连摆手。呐呐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话未说完,小燕子只觉胸口一阵闷痛,如有大石碾压。她秀眉一蹙,伸手揪住胸前的衣裳。
还沉浸在方才暖香在怀旖旎中的永琪脸色骤变,急声唤道:“小燕子,你摔伤了?哪里不舒服?”
见她不答,永琪来不及思考,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横抱而起,快步往寝殿内室奔去。
须臾,永琪已把小燕子放平于床榻上,温柔而急切地询问:“怎么了?哪里痛?告诉我……”
小燕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揉着心口说:“胸口这儿闷闷的,还有点疼。”
“定是方才从树上落下,冲击力过大,扯到了旧伤。”永琪眉心一拧,轻轻将她扶起摆坐好,脱下朝靴,盘腿坐于她身后。
“永琪,你……”小燕子不明所以,轻声唤道。
“坐好,按我说的,集中精力,气沉丹田,我要给你运功疗伤。”永琪不容她迟疑,按住她肩膀将她后背顺直了些。
接着凝神聚气,提双掌至胸前,暗运内力,掌心翻转数下,又以疾风迅雷之势向她肩胛骨两边击去。
瞬间,绵绵内力,尽数透过他强而有力的双掌传了过去。
永琪的脸上和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小燕子后背一片白雾升腾。
一股热流,由缓而急,逐渐由小燕子的胸口流通至全身各处。她只觉胸口的窒痛被一点点揉散开来,气息亦趋于顺畅。方才仿佛还是一团浓雾郁结于胸,如今豁然开朗。
“呼……”的劈掌之声响起,永琪已将双手收回,至于膝上。
他移至床边,又将她的身体缓缓放平,替她拉好被子。
那双朗朗星目,此刻正直直地看向自己,深邃的眼眸里,有无限疼惜,还隐隐透着一丝责备之色。
“永琪,你不要怪我嘛。”小燕子怕永琪生气,倒是自己先解释开了,“你也看到了,今天紫薇和赛娅难得到府上做客。塞娅想出了从树上带着纸鸢飞的办法,我也照着做啦,第一次很顺利,刚才,是因为我开口说话,轻功不灵了,这才从半空掉下来的。”
说罢,红唇轻抿,大眼眨眨,无辜至极。
“你呀,就是改不了顽皮的个性。”永琪又是好气又是心疼,无奈地点点她额头,温声轻语,“昨儿个我才听明月彩霞说,你最近在王府里老是爬树,还常常打翻鱼缸的水,把自己弄得一身湿……刚才实在太惊险,我想飞过去接住你都已来不及,直接冲过去给你当了肉垫子。若不是这样,你可知会是什么后果?我自己都不敢想象。”
听着永琪这番话,小燕子羽扇般的长睫扑闪扑闪,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嘀咕了一句:“其实,我也没那么娇弱啦……”
“你就是这样,一天到晚地,让我无法安下心来做事,总让我牵肠挂肚的……”
话一出口,永琪才发觉自己的关爱之意表现得过于明显,赶忙撤回目光。
小燕子微怔了怔,亦是俏脸微红,不自觉用双手拉了拉锦被。
一时间,两人皆是静默无言。
半晌,永琪看了看她缩在被子里的模样,仍是不放心,才又重新开口叮嘱:“小燕子,你的胸口是受过箭伤的,我看不得你再受任何伤害,今后,要学会保护自己,好不好?”
小燕子的心微微一颤,还是乖乖应承道:“知道啦。”
想起赛娅说的话,她脸上又浮现欣喜的神情:“哎,永琪,你知道吗?赛娅和尔泰,他们,他们居然成一对儿了!塞娅还说,他们会在北京办婚礼呢!”
“嗯,这事儿我也听尔泰说了,他说会请我们大家都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塞娅跟我说,下月初二,皇宫里会有盛大的宴会,是真的吗?”小燕子拉拉永琪衣袖,渴望地求道,“永琪,到时候,带我去吧?”
永琪脸上这才漾起了暖洋洋的笑,宠溺地抚抚她额前的碎发,柔声说:“你想去,我带你去便是。只不过在此期间,你都得好好静养,那些危险的事儿一件都不许再做。”
“比如说呢?”
“嗯,比如说,爬树、搬重物、挥鞭子、踢毽子……”永琪认真地一一罗列。
“什么?踢毽子挥鞭子都不许,太过分了吧?”小燕子表示不满,抗议道。
永琪则是淡然一笑:“好,你也可以不遵守。等到宴会那天,你就待在王府,哪儿也不要去,嗯?”
“是,王爷大人,我保证,通通遵守!”小燕子轻轻咬牙说了一句,怕被永琪看穿心思,又娇俏一笑,朝他扮了个鬼脸。
方才看到永琪横抱小燕子进屋,赛娅就想上前去看个究竟,却被紫薇一把拉住。
赛娅怔了怔,又捂嘴暗笑:“瞧,我刚刚说什么来着?看小燕子刚才那个脸红劲儿,我看,他们一定不简单。”
紫薇舒心展眉,笑容和煦:“你呀,就别操心了。看刚才我那五哥紧张的神情就知道,小燕子在他心中有多重要。我们就只管坐这儿喝喝茶,把时间留给他们俩吧!”
良久,两人终于瞧见永琪出了房门,缓步朝她们走过来。
“五哥。”紫薇起身,盈盈一福身,声音温婉有礼,“小燕子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紫薇,在府里不必拘着虚礼,小燕子她没事了。”永琪摆手,想到刚才自己被小燕子压趴在地的窘态落入她二人眼中,俊脸不禁微微一红,有些难为情地道,“今日你们难得到府上做客,我未能好好招待,还叫二位看了笑话,实在是抱歉。”
紫薇微笑摇头,赛娅却是扑哧一声,笑得爽朗:“王爷,你是紫薇的五哥,那也就是我赛娅的朋友了,不必这样客气。照我说啊,你这王府其他不缺,独独缺了一位......王妃,紫薇,你说是不是?”说着若有所指地朝寝殿方向看了一眼。
“咳......”永琪轻咳一声,掩饰着尴尬,又看看天色道,“如今申时已过,二位不如留下在王府用膳吧。”
紫薇莞尔道:“多谢五哥。不过今晚不巧,我们答应令妃娘娘要早回,下次,等我们把尔康、尔泰一起带过来,再好好聚一聚吧。”
永琪浅笑颔首:“也好。我让小桂子小顺子送送你们。”
“不必了,”赛娅一把挽过紫薇,与她对视一笑,“我们去看看小燕子,一会儿乘马车回宫就好了。”
在房里,嘴上不饶人的赛娅自然是好好地审了小燕子一番,加上紫薇在边上旁敲侧击,不必说,小燕子又是只有闹个大红脸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