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落脚的旅店壁炉还在燃烧。欧洛丝裹着一张薄毯蜷缩在壁炉前的沙发上,事发突然,一夜辗转难眠,索性就一个人下楼。
这时候大家都休息了,没有光亮,只有壁炉里微弱的火光闪烁着。
欧洛丝一个人在脑海里整理线索,没听到有脚步声。
等走到跟前时,欧洛丝条件反射一把抓住身后的手。
“盖这个厚的,小心着凉。”
是伯爵,还给她拿了条厚毯子披在身上。
“啊,你怎么没睡?”欧洛丝不客气地接过,然后又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伯爵往壁炉里添了些柴火,房间里瞬间又暖和了许多。
“不过也是,现在你自身难保,怎么可能睡得着。”欧洛丝自问自答,毯子上传来一股淡淡的香气,让她有了些许睡意。
“我怎么就自身难保了?”伯爵笑笑,好像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坦然自若。
“你现在可是恶魔贵族。”欧洛丝慵懒的声音传到伯爵的耳朵里。
“贵族有几个不是恶魔?”
这句话把欧洛丝泛起的睡意驱散了一半,以英国目前的贵族制度来看,平民从中获取不到任何好处,再加上维多利亚女王四处征战,大肆拓展疆土,战争不断,这里面想必也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
贵族,不过是一群自身难保的废物,危急关头绝不可能挑起大梁。
不过......
“你不是啊。”欧洛丝对上伯爵的眼睛,话语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好像格外认真。
前后矛盾的话让伯爵笑了,“只是在你没有看到的地方罢了。”
听到这话欧洛丝也笑了。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伯爵虽说有几分亚洲人的长相,但打扮是十足的英国人,世袭了家里的爵位,却在一众服务女王的贵族里倍受排挤,这其中难免会有人拿他的亚洲血统说事。
先前打劫索命的那帮人在进了警局之后就自杀了,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看起来不像是强盗,反而像受雇于人的死士。
......
第二天欧洛丝还是先到斯麦伦孤儿院失火的地方看了看,随即去了卡文迪许子爵的在这里的公馆。
因为死法干净利落,本地警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卡文迪许的尸体就一直暂放在庄园内,没多久雷斯垂德就带人过来了。
显然是地方处理不了这个案子,才会由苏格兰场专程带人来,要把尸体运回伦敦,做进一步的检验。
说明来意的雷斯垂德给本地警察亮出了实行公文,确实是苏格兰场盖章签发的文件,确定做不得假。
“得了吧,等你尸体运回去,不知道要辗转多少个法医,等结果出来案子都存档封存了,还查什么?”福尔摩斯把遮盖卡文迪许尸体的白布掀起来查看死因。
雷斯垂德被福尔摩斯怼惯了,偶尔倒是能接上几句,“那还烦请诸位帮个忙把事情解决了,各有好处。”
卡文迪许是在书房里被人杀死的,身上还穿着丝绸睡袍。
整个房间十分整洁,看不出打斗痕迹,甚至死时都没有太多的挣扎。
伤口横截面很深,能一击致命说明凶手手法很利索。
匕首而已,能用到这种程度,放眼整个伦敦,恐怕都鲜有人在。
奇怪的是,卡文迪许作为斯麦伦孤儿院的理事,搜遍公馆也不见关于孤儿院的资料。
公馆被警察包围着,每处都有搜证官。欧洛丝一边在公馆里转悠,一边思考着什么。
卡文迪许作为委托人同时又是案件中的关键人物,如果有人不想让斯麦伦孤儿院的事情公之于众,那他必死无疑。
斯麦伦孤儿院被一场大火烧的面目全非,几乎一半孩子和所有职工都命丧火海,只有婴幼儿房因为离得远且发现及时幸免于难,根本死无对证。
总不能把一群不到三岁的孩子拉出来询问作证?
想到这里,欧洛丝突然意识到,如果要杀伯爵的人一直跟踪他的话,那有个人还是可以为斯麦伦孤儿院背后的肮脏交易作证。
不好,意识到情况不妙,欧洛丝本在二楼的楼梯口,不顾形象从二楼翻身二下,借力栏杆稳稳落在一楼大厅。
此时伯爵正与雷斯垂德在大厅里交涉什么,见欧洛丝的危险举动,下意识往前迈了一小步,抓着手帐的手更紧了,直到欧洛丝平稳落地才松了一口气。
“傲娇鬼。”欧洛丝跑到伯爵面前,“有没有马?”
从这里骑马返回维奇所在的那个小镇,应该用不了几个小时。
伯爵看着欧洛丝急切的神情,立刻给旁边的塞巴尔递了一个眼神,随后把欧洛丝往公馆外面带。
在这种地方立刻找到马也不困难,卡文迪许公馆的马厩就有马,两人翻身上马之后,伯爵嘱咐塞巴尔留在现场。
“少爷,您跟福尔摩斯小姐一起要是......”
不等塞巴尔说完,伯爵就打断了,“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罕见伯爵发脾气。
“抱歉少爷,是我逾矩了。”塞巴尔被打断话也依旧优雅,不动声色,总是十分恭敬。
执事的工作就是不忤逆主人,利洛姆海恩家族的家主现在是亚瑟,那么他也是为亚瑟卖命。
......
等马跑出很远了,欧洛丝才问伯爵:“我记得那位执事是叫塞巴尔对吧?我看他挺好的啊,你怎么这么凶?”
伯爵见欧洛丝为塞巴尔说话,明显的不快。
“不过是利洛姆海恩家族的一条狗而已。”
傲娇鬼的傲娇本质还是没变的。欧洛丝想,无奈也结束了这个话题专心赶路。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刚离开没多久,天就暗下来,明显是有下雨的征兆。伦敦东部地区暖和,会比市区早迎来春天,这么一来如果不加紧赶路,等雨下大了马就跑不快了。
这段路下了雨泥泞得很,没想到这雨说下就下,居然还打起了春雷,春雨倒也不大,只是这样反而让官道更滑,这边是低矮丘陵地带,一不小心就会连人带马翻进沟里。
欧洛丝是个胆子大的,加上从小训练马术,技术上是出不了差错的,心里着急,反而越加快了速度。
伯爵劝不住她,只能紧跟这,担心她出了什么状况,到了最难走的那段路,欧洛丝的马脚底打滑,一时不察往沟里翻去。
眼看要出事,欧洛丝身手敏捷勒住缰绳,留了一个缓冲的空挡,随即找准机会松开缰绳,滚了下去。
伯爵几乎是下意识反应,直接跳下马去拉欧洛丝,却由于惯性太大,两人摔在一起。
好在这坡还算平缓,欧洛丝反应过来时,自己正被伯爵护在怀里,两人身上沾了不少泥浆,狼狈不堪。
不过欧洛丝倒是闻见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味,和上次伯爵给她的毯子上的气味儿很像。
欧洛丝动了动,问:“没事儿吧?”
伯爵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欧洛丝头顶上才传来声音:“你、还好吗?”
欧洛丝的帽子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去了,这时候的雨淅淅沥沥,已经有了雾气,视线变得模糊。她明显感觉这个傲娇鬼伯爵有些隐忍。
“我没事,你怎么样了?摔哪儿了?”欧洛丝不见伯爵动身,想起身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结果两人顺势分开,这一动,伯爵立刻吃痛倒吸一口冷气。
从表面看好像并没有什么伤口,欧洛丝毫不客气上手去摸,到后腰位置就摸到粘腻的液体,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划伤了,鲜血正往外流。
欧洛丝看过一点医学书籍,从这个出血量来看伤口应该是不小。
两人身上除了雨水就是泥水,实在算不上干净,时间长了搞不好伤口还会发炎。欧洛丝的马在刚刚一片混乱的时候一条腿骨折,也没办法上路,她只好把伯爵扶起。
“还能上马吗?”欧洛丝问。
“勉强。”伯爵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挂着笑,好像确实不多疼一样。
欧洛丝神情严肃,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东西包扎伤口,便在伯爵面前背过身去。
“你这是干嘛?”伯爵好奇。
借着风衣的遮挡,欧洛丝脱下内衬,撕成条状,简单给伯爵包扎了一下,还有一段路要赶,至少要保证不流太多的血,只有到镇子上才能消毒上药。
“你平时不是挺聪明么?知道我莽撞,做事不计后果。”欧洛丝没太好气,手上的动作却很专业。
“对啊,所以才跟着你。”伯爵依旧笑。
精致的面容上看不出别的情绪。
两人共骑一匹马,路上颠簸,欧洛丝怕扯到伯爵的伤口,动作慢了很多。
欧洛丝身形不比伯爵,只能坐在前面拉缰绳,没注意到伯爵的后腰因为出血把风衣外套染得更黑了。
“你抱紧我,别待会儿掉下去了。”欧洛丝偏头叮嘱。
伯爵嘴角还挂着刚刚的笑,“知道了。”然后环住欧洛丝的腰。
这一下欧洛丝突然意识到什么,耳根有些泛红,明明大雾弥漫,周围都是泥土的气味儿,她偏偏能捕捉到伯爵身上传来的一股香味儿。
到镇上第一件事,欧洛丝便找了个诊所,让医生给伯爵的伤口消毒上药。衣服脱掉后才看见后腰上的一条伤口像条狰狞的蛇盘踞在伯爵腰间,伤口处的皮肉外翻,还沾了泥浆和一些污渍,看上去像什么钝器划得。
趁包扎的功夫,欧洛丝又去给两人找了干净的衣服,听医生说完注意事项后心里的石头才落下一半。
老实讲,除了自己的家人,再没旁的人这样对她了。
见伯爵的面色有些泛白,欧洛丝的鼻头一酸,眼眶竟开始泛红。
“怎么了?我好着呢,我的小姐不会是感动的要哭鼻子了吧?”伯爵注意到后打趣说。
欧洛丝猛地反应过来,这伯爵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对别人不太一样,她用诡异的目光看向伯爵。竟还是觉得那个傲娇鬼伯爵要正常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