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顿庄园(三)

　　“安德森，我真的非常抱歉会在这地方碰到你，你那毫无逻辑可言的推理只会印证你们苏格兰场的人有多愚蠢。还有，探长，尽快把这里处理了，这可是居民区，别天亮了被围观，所有证据都让你们匆忙间给毁了。也不知道是来办案，还是来捣乱。”福尔摩斯完全不给雷斯垂德面子，也不给安德森反应的机会，连珠炮似的说完一串儿。

　　“嗯……那个，探长别介意，他就是这样。”华生圆场，把欲言又止的雷斯垂德压了下去。

　　这一行为使雷斯垂德不由得看向欧洛丝，无论跟福尔摩斯有多熟，仍然无法习惯他这副德行，不料欧洛丝冒了一句：“我觉得二哥已经是嘴下留情了，很明显，这位先生一开口简直是拉低了整条街的智商。”随后耸肩。

　　这句话算是惹怒了法医安德森，他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被人如此评价，何况还是个小姑娘，气不打一处来又说不过福尔摩斯兄妹，只能被雷斯垂德先强行拉走。

　　难不成福尔摩斯家族的人都这样？华生突然想起那位上司，顿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黑夜诡谲多变，透出几分妖冶。福尔摩斯并未做过多停留，直接回了贝克街，中途也没有给欧洛丝和华生交代去向，倒是被划出一道口子的西裤引起欧洛丝注意。不过她十分了解这位哥哥，如果对方不想告诉，就得采取点儿非常手段。

　　不过此刻更让人在意的是——贝克街221号的门口，有了几处新鲜的车辙印，并且是汽车的车辙。

　　哈德森太太从他们出去之后就没心思睡觉了，果不其然，这个注定不宁静的夜晚不久后又有了访客。她战战兢兢地打开门，面前是一位异常俊美的男子，从外形上看简直无可挑剔，连她这样的老太婆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你……你是……”

　　那人微笑颔首，礼貌回应：“抱歉太太，这么晚还前来叨扰，实在是我们主人有急事找福尔摩斯先生。”

　　他身后就立着一位穿着华贵的少年，看上去有些亚洲人的血统，深邃的眸子让人难以捕捉他的想法，不过微微牵起的嘴角倒是真的让人赏心悦目，他拄着手杖轻轻向哈德森太太颔首，教养与气质都是标准的英国绅士。

　　但毕竟不知道对方来历，哈德森太太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见福尔摩斯回来，一颗悬着的心似是有了着落。

　　“夏洛克，你总算是回来了，有位贵族找你，都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欧洛丝和福尔摩斯对视一眼，难以想象这种时候除了麦考夫还有谁愿意在深更半夜拜访贝克街。

　　楼上——

　　利洛姆海恩伯爵坐在屋子正中间的椅子上，听到动静，目光也随之看向门口，他脱帽示意，并未起身，冷淡中透着一股子高傲。倒是身边的那个执事打扮的男人，礼数备至。

　　做到这地步，傲慢的福尔摩斯也只是自顾自坐下，并未有过多的动作，只有华生优雅回礼，欧洛丝则是打量着这位年轻的伯爵，跟福尔摩斯的的行为没什么两样。

　　“福尔摩斯先生，这位是利洛姆海恩家现任家主，亚瑟·利洛姆海恩伯爵，深夜打扰万分抱歉，只是我家主人受女王之托，因此耽误不得。”

　　这男人一开口搬出女王，无非是想以此控制福尔摩斯，不过夏洛克·福尔摩斯并非浪得虚名，肯定不吃这一套。“真是罕见，我这破出租房子里除了麦考夫还真没什么贵族愿意来，利洛姆海恩伯爵既然来了就先说说是什么事儿。”

　　那男人不慌不忙，在利洛姆海恩伯爵面前耳语几句，那少年的便注意到欧洛丝，全然不在意欧洛丝直白的目光。

　　少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欧洛丝，对福尔摩斯话语里隐藏的各种芒刺毫不在意“福尔摩斯先生，我只听过华生医生的大名，倒是没料到你还有位女助手。”

　　“欧洛丝·福尔摩斯小姐，我们见过。”他继续补充。

　　“是么？我不记得了。”欧洛丝又把目光转移到少年身旁那个男人身上，一丝不苟的西装，外罩着和福尔摩斯一样的黑色长风衣，处处透着优雅与礼貌，丝毫不避讳，任欧洛丝和夏洛克的目光落在身上。

　　“福尔摩斯先生，我受命女王这件事人尽皆知，所以这次来也是带着命令委托你处理连环杀人案，酬劳你随便开，我既然来找你就已经做好准备。”利洛姆海恩伯爵并不在意欧洛丝的无礼。

　　“当然，既然是女王的意思，我没有拒绝的理由。”福尔摩斯很直接，“那么伯爵，既然如此，你或许也应该配合我的调查。”

　　这位年轻的伯爵是什么地位，在场的人都是知晓的，华生知道福尔摩斯的脾气，绝不会因为面前坐的人是贵族就有多好的脸色，就算是女王，估计都不见得能多礼貌。

　　伯爵示意面前的男人，后者向福尔摩斯递出一沓资料。

　　从扉页的信息能提取到几个关键信息，一个是'理查德公爵'，一个是'克里斯顿庄园'，由此可见，这两者之间必定存在某些关联。

　　“如您所见，请允许我先介绍一下自己，在下是利洛姆海恩伯爵的执事——塞巴尔•坦丁斯。这位‘理查德公爵’白手起家，从一位平民开始一直走到现在的位置，实力不可小觑。”

　　“从一位平民商人做到一等公爵，很难相信会没人嫉妒。”华生和欧洛丝一起看着福尔摩斯手中的资料。

　　“没错，前段时间一直有人弹劾这位新的贵族，说他走私违禁品，根据塞巴尔所查到的线索，他账目中确实有一笔巨额收入来历不明，虽说公爵为议会投资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但事实摆在这里，女王也忧心忡忡。后来我介入之后，发现他名下有一处豪华的私人庄园，就是‘克里斯顿’，而这个庄园平均两天就会有一人因不明原由的死亡被抬出来。”伯爵的词句里透露出女王对这件事的关心程度。

　　“又因为最近的连环杀人案一直得不到解决，相当于是雪上加霜，因此才特意来寻求你的帮助先生。”少年语速不急不缓，显得沉着冷静冷静，不像是在为焦头烂额的女王办事。

　　黎明时分的街道依旧昏暗，但雨毕竟是停了，雾也散开大半，能见度高了很多。根据利洛姆海恩伯爵给出的信息，和欧洛丝当时的推测也有了一部分的重合。福尔摩斯难得沉默，十指相抵陷入沉思。

　　欧洛丝很清楚，福尔摩斯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更何况在晚上发现的那批死者里，就有理查德公爵家的女仆。此时这位少年伯爵的委托，无疑是一个新的突破口。

　　“既然伯爵能查到这么多线索，又何必花重金来委托我？”

　　“先生，您知道的，贵族之间不太方便，很容易滋生些不必要的矛盾，何况我家主人与这位大人都是做贸易生意的，难免存在竞争关系……”

　　意思很明显，女王下达的指令不好拒绝，但是身为贵族又不好插手这件事，所以让福尔摩斯代劳。实际上不难判断，这位年轻的伯爵既然有手段能在不知不觉中搞到这么一份资料，那么也是完全有机会在不知不觉中查清楚这个理查德公爵背后在倒腾什么东西。

　　欧洛丝一向对这样的行为没什么好感，她涉世不是很深，看不明白这些贵族之间的名利角逐，却还是能轻松捕捉到利洛姆海恩带来的压迫感，试探的意味非常重。

　　他们这样的情报拿到情报处证实一下，那位公爵就人头落地了，要解决起来非常轻松，可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来委托夏利。

　　“说得好听，你无非是看中麦考夫是情报局首席执行官这样的身份，利用和试探福尔摩斯家族对女王的忠诚度。”欧洛丝嘴上不饶人。

　　听到这话，年轻的伯爵只是轻轻一笑，“不管小姐您怎么想去，既然可以在这里与我争口舌之快，那也证明您确实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少年顿了顿，“哦？对了？这——是福尔摩斯先生的东西吧？”

　　塞巴尔•坦丁斯递上来一只烟斗，这只烟斗华生再熟悉不过，是福尔摩斯为了查案易容时候的必备工具，也因为被记者拍到大肆传播，给福尔摩斯搞了一个固有形象，简直深入人心。

　　那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在伯爵手中？

　　“希望你可以如约完成这个委托，等天一亮我就会派人给你送来第一笔定金。”利洛姆海恩知道福尔摩斯要是真想拒绝早就拒绝了，也默认他应下了委托，不等人反应就起身准备离开，嘴角扬起了个很明显的弧度。

　　福尔摩斯的烟斗被利洛姆海恩捡到。

　　“你这是去调查了？”华生问

　　“我的确比警察先过去抛尸地点，发现了一些线索，跟过去利洛姆海恩庄园调查过。这愚蠢的玩意儿居然落在那里，真是……”

　　“但是夏利，那个傲娇鬼带来的信息确实证实，这个理查德公爵跟这起连环杀人案也有些联系。”

　　福尔摩斯没说话，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离开的主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