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慈爱让温若寒后背发凉，他默默地膝行几步，跪到温宿膝边。
温宿身子又低了些，大掌覆上儿子的鬓角，轻轻抚了一下。温若寒只觉毛骨悚然，寒意从百会直达涌泉。
他是见过父亲徒手“劈西瓜”的，就那么施施然地握着天灵盖，仿佛未使一分力，犯错的门生甚至无法挣扎，原地脑浆迸裂，惨状犹在眼前。
“吾儿，你瘦了。”慈父抚摸了孝子一会儿，淡淡地开口。
他睨着温若寒，孝子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儿子的每一根倒竖的寒毛都被他觉查到。
“此次驱除夷患，你不拘于时，反其道而行之，护我岐山安宁，劳苦功高，为父十分欣慰。起来吧。”
温若寒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孩儿上为敬父亲，下为护岐山人民，都是责任所在，不敢言功。”
“嗯。”温宿收回手，坐直身，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仿佛也表演完了，“吾儿庆州之行，有何收获？”
温若寒站起身，“党项各部为答谢我岐山，除承诺永不进犯关中外，还以举族之力再赠我岐山战马五百，党项勇士一百，党项美女十名，另皮毛、乳酪等庆州特产十车……”
温宿阖眼听着，仿佛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温若寒命人将五名党项勇士和十名美人带了进来。
党项美人手持胡琴，身材高大健壮，丰乳肥臀，细眉凤眼，不似中原女子娇柔，在温若寒的示意下，笑意盎然、大大方方地向温宿施了一礼，用并不淳熟的汉话齐声道：“奴婢愿为温宗主奉茶。”
倒是别有一番外族风情，看起来也非常……耐得风雨。温宿微微点头。
温若寒又道：“党项武士骁勇善战，此五名又是当中翘楚，请父亲笑纳。”他指着中间那名戴金色面具，披金丝软甲的勇士，“此人名唤金甲，乃党项第一勇士，儿子特意向野利可汗求得，为父亲护驾。”
温宿似乎并不感兴趣，摆摆手，勇士及美女都退了下去。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神臂弩。”温宿倏然睁眼，俨然失去了耐心。
温若寒立即跪下：“孩儿无能。党项视神臂弩为最高机密，传说是为天神所赐，宁毁亦不肯分享。即使庆州新复，百废待兴，甘以勇士相报。汉羌和平来之不易，儿不敢强求，否则即是亲痛仇快，前功尽弃。”
温宿未有回应，炎阳殿突然间静得可怕，甚至两队匍匐的门生业已屏住了呼吸。天花板上的流火开始加速流动，空气逐渐变得灼热。
温宿喜怒无常，温若寒根本无法揣度父亲的心思，他不敢抬头，额角上冒出了汗粒，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
“听说不战反助是一名姓秦的公子出的主意？”温宿沉沉开口。
温若寒一滞，这个弯拐得有点大，他不敢确定父亲这是要赏还是要罚或者只是随口问问，只得道：“秦公子乃关中人氏，不忍关中被侵，特冒险前来军中为儿献此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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