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我与齐轩顺利的被一所还说得过去的工科大学。也不算枉费读书十二年的辛苦。古诺奇告诉齐轩，她最后选择了长春市内的一所高护学校，毕业后比较容易找到工作，护士这个行业也比较受人尊敬。齐轩说他最喜欢护士了。

上大学的头一年，齐轩总是在期盼着放假，他特别想回家，并不是恋家，他无时无刻不思念着古诺奇，时常联系她，两个人总是聊得不可开交。不过每每齐轩表示，想要回长春一次，顺便见一见她时，总是被她搪塞过去。直到大一上半年结业，我们放了比较长的寒假，他鼓足了勇气联系了古诺奇几次后，她终于答应了他，可以见一面。

齐轩在那个夜里激动的睡不着觉，他高兴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甚至打开灯来挑选第二天与古诺奇碰面时的衣服，还比较起各个饭店的优缺点来。而第二天，齐轩见到古诺奇时，他的心凉了半截，“你怎么，这么瘦了呢？”古诺奇把手搓了搓，又插到口袋里。“嗯，瘦了。”齐轩看着她突出的颧骨，细的像麻杆儿一样的腿。不知该怎么与她说。“学护士那么累吗？不会又是你刻意减肥了吧，你都多瘦了啊……”古诺奇低着头，用鞋尖敲了敲冰面。“走吧，慢慢说，挺冷的……”

古诺奇走在前面，安安静静的，步伐不紧不慢。齐轩在后面缓缓跟着，看着她偶尔哈出一口热气，蒸腾着飘向空气。慢慢走到了一家不错的烤肉店。“吃点东西好吗？我听说这里很好吃。”齐轩站住脚，拽了拽古诺奇的帽子，古诺奇扭过头去看了看那家店，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看着齐轩期待的眼神，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都行……”

齐轩把店里的特色菜品都点了一遍，告诉古诺奇，自己烤肉手法特别好，古诺奇说，“哦？那我可得好好期待着。”菜上了一大桌，齐轩一边烤着，一边为她讲着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古诺奇捂着嘴笑得很开心，但是齐轩注意到她的胳膊瘦的几乎就剩下骨头了，手腕处的关节明显的让人心疼。他把烤好的肉不断夹给古诺奇，“你快多吃些，看你瘦的，都不怎么好好吃饭吧……”

古诺奇笑着吃了一点点，告诉齐轩很好吃，让他不要光忙活她，自己也快吃些。而她那晚上，也就唯独吃了那一点点而已。齐轩高昂的兴致慢慢低沉了下去，“不开心吗？”古诺奇摇了摇头，“没有，只不过，我要说一些你不喜欢的事了。”齐轩把手交叠在桌面，等着古诺奇开口。

“我啊，生病了，抑郁症。说来可笑，我一直在别人眼里是很乐观的人……”古诺奇说这些话时，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看了看齐轩，他并没有吃惊的表情，反倒是不为所动，与她说那些话之前的状态一模一样。“很严重吗？有什么影响？”古诺奇眨了眨眼睛，“啊，其实，蛮简单的，算是我前两年学艺术时留下来的问题吧……有的时候很焦虑，总觉得自己很胖，有厌食症，不想吃东西，一开始妈妈强迫我吃一些东西，我却会大吃特吃，把胃填满，直到自己吐出来，不然总觉得会发胖……那种感觉……”

“现在在接受药物治疗吗？”齐轩问她。古诺奇点了点头，“一直在坚持，最近也感觉，好些了……”齐轩伸出手摸了摸古诺奇的脑袋，“没问题的，没问题的，会慢慢好起来的……”他顿了顿，继续说，“其实啊，我高二时，也患上了抑郁症，可比你严重多了……”

随后，齐轩用了很长的时间，为古诺奇讲述了那段他并不想提及的过往。他本身十分厌恶那个时期的自己。但是他现在，特别庆幸自己经历过这一切并活了下来。这件事现在有了新的意义，赋予了他可以安抚古诺奇的权力。“会好起来的……”齐轩最后说。古诺奇一直听的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虽然两个人的问题大相径庭，但是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正在被两个人共享着，可能是一份互相的理解，也可能一份互相的同情。

“那，我们就是病友了啊！”古诺奇笑着说，这是她那天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因为开心而笑出来。笑得齐轩仿佛回到了从前。

两个人在路上压了很久的马路。齐轩有说不完的话讲给古诺奇，但是无关爱情。古诺奇也有讲不完的唠叨说给齐轩，但是不系彼此。最后，齐轩把古诺奇送回了她家楼下。他斗胆深深拥抱着古诺奇。他突然觉得，古诺奇的身体瘦瘦小小的，但是在这寒冬里满溢着温度，也时隔很久后，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地正跳的有力。他在古诺奇耳边呢喃着，“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

齐轩感受到古诺奇的胳膊也扣住了自己的腰际，抱的很紧，持续了十几秒后，齐轩满脸通红的撒开了手。古诺奇笑出声来，“你又不是，第一次抱我了……”“不是吗？”齐轩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做过这样大胆的事。古诺奇隔着衣服拧了拧齐轩的胳膊，“军训的时候，你抱着我挑出了窗，后来啊，你可抱了很久呢……”

“你还记得这件事啊……”齐轩羞得盯着自己的鞋尖。古诺奇冷的直跺脚，她打开了楼道口的门，“我要回去了呀，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你觉得，我们两个的关系是什么？”之后不怀好意的笑一笑，快步跑上了楼。

他们两个的关系算什么呢？朋友？自然要比朋友更亲密些吧，情侣？齐轩意识到他们并不是情侣。向着情侣发展的朋友？齐轩一定是有这个意图的，不过古诺奇呢？她是怎么想的？齐轩百思不得其解。他漫步回家的路上，一直都没能得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答案。两个人暧昧的态度，不远不近的距离，互相的吸引，甚至是齐轩寄放在古诺奇那里的心脏，一切都在影响着齐轩的判断力。最后，他问我，“米肆，你觉得，我和古诺奇算什么关系呢？”

听了他冗长的讲述后，我回复他“病友”。他觉得我说的对。所以他麻利地回复了古诺奇，“病友！”古诺奇过了一会后发来，“70分吧。”

那个假期，齐轩和古诺奇两个人偶尔会见一面。夜里也会在微信上频繁的聊天，时间过的很快，最终我催促着恋恋不舍的齐轩买了车票。

大一下半年，那个燥热的夏天，我恋爱了，女朋友像个可可爱爱的小动物。齐轩发自内心的祝贺我，期待着我们更好的发展。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古诺奇，并随口说了一句，“真好呀，我也想恋爱了。”古诺奇半天没有回复他。到了夜里，他看见古诺奇对他说，“不知道你的情况怎么样，反正我，是不敢用这样一个状态去耽误别人的。”

齐轩掰着手指头，一天一天的数着那学期剩下的日子时，暑假悄无声息的到来了。他催促我快点买车票，还告诉我回家最重要。

那个假期的第一天，齐轩就跑去古诺奇家楼下见她。她却又瘦了。

“你怎么，又瘦了？”齐轩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古诺奇坐到凉亭里的凳子上，“嗯，情况不是太好，不到80斤了……”齐轩坐到她的对面，问她，“那，怎么办才好？”古诺奇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嘴里嘟囔着，“积极治疗，慢慢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齐轩愣住了，这些话是他一直讲给古诺奇听的。但它转回来传进自己的耳朵里，却是那么的没有说服力。他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天热起来了啊，我想吃冰淇淋了。”古诺奇说着，站起身来，拽住了齐轩的手，费力地将他拉起。齐轩惊谔的盯着她，缓过神来时，古诺奇已经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小区大门。他清楚的认识到，无论谁见到他们，都会觉得他们是一对甜蜜的情侣。

第二天，齐轩问古诺奇想不想出去转转，她一口答应了。在街上闲逛时，她还是主动的牵着齐轩的手，挽住他的胳膊，这让齐轩产生了强烈的幸福感。

齐轩的生日在暑假，他没什么朋友，一直是我请他吃顿饭罢了。而今年，我选择送他件礼物，因为他不需要我陪他度过与以往相同的一整天了。那天，他和古诺奇去看了电影，一部很无聊的电影，但是两个人看的很开心。还一起吃了晚饭，尽管古诺奇吃了一点点便放下了筷子，两个人还是相谈甚欢。小镇上的每一条街道，都被他们走了个遍。直到路灯亮起，齐轩才依依不舍地送她回了家。在楼道口，齐轩寒暄着今天是他过的最有意义的生日。古诺奇打开楼道门，满眼笑意，问他，“进来吗？”齐轩一头雾水，古诺奇又说，“你进来一下！”

走进了楼道里，古诺奇轻轻的趴在齐轩怀里，安安静静，齐轩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静谧的时间缓缓流逝。楼道的声控灯灭了，齐轩的眼前黑漆漆的，他悄悄把左手搭在古诺奇的后脑勺上，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右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拇指按在她柔软的嘴唇上，把脑袋凑了过去，在她的耳边说，“可以吗？”古诺奇点了点头，齐轩轻轻的把嘴唇放在了她的嘴唇上，深长的吻让齐轩的心脏更加激荡着宣告自己的存在。

古诺奇悄悄地说，“我要回去了……”齐轩轻轻的嗯了一声。她转过身像一只小鸟一般跳开，齐轩啪的一声拍手，整个楼道所有楼层的灯都亮了起来，他满眼笑意地去看古诺奇的表情。她满脸潮红，咧着嘴笑骂着让他快滚。夜里，齐轩久久不能入眠，嘴唇上的触感仍然冲击着他的肾上腺素。看了一眼手机，是古诺奇发来的消息，打开来，看见一张图片，是齐轩初中时用的一张桌布，很好辨认，上面画满了齐轩的涂鸦。齐轩的手颤抖着，打出“今生非你不娶”几个字，发给了她。古诺奇快速地回复了他，“赶紧睡觉吧，看你那傻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