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幽澜。
柏麟静静坐在梧桐树下,满地金黄,落叶纷飞,前面不远处是司命在带着两个孩子嬉戏,他们一起扑灵鸟,欢快的奔跑。
跑着跑着,司命栽了一个跟头,两个小家伙匆忙过去扶他,可他太重累的他们小脸儿通红,用了吃那个力气才把司命拉坐起来。
看着这滑稽的画面,柏麟无动于衷,他表情淡漠,好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他将视线从他们三个身上移开,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远山,若隐若现的山时而消失不见,时而朦胧神秘,就像他的心一般静谧。
耳边传来苍梧帝君爽朗的笑声,柏麟没被逗笑,但苍梧却笑的不行,抬手指着司命笑道。
苍梧帝君哈哈哈~司命司命,本君看你伙食该减减了,瞧这摔的,爬都爬不起来,哈哈哈哈哈~
司命……苍梧帝君,您就别取笑我了吧,要不您来陪两个祖宗玩会儿?
苍梧帝君不不不,别了吧,本君的老胳膊老腿哪禁得住这么折腾,你受累吧。
苍梧帝君本君还是与帝君一起喝酒的好。
苍梧忙摆了摆手,拒绝了司命的邀请,这两个小顽童已经在六界出名了,都说他们是小魔王。在神界、天界一手遮天,可谓横着走。人界的凡人就拿他们更没办法了,何况还有少阳派掌门与夫人撑腰。冥界的凌栖神尊和雪玄神尊拿他们跟亲生的一样。魔界的魔尊罗睺计都和修罗王也惯会纵容他们,还有无支祁和紫狐这对姐姐、姐夫在,谁敢欺负他们。至于离恨天嘛,苍梧这个一界之主都如此害怕他们,自然不难看出谁才是大小王。
苍梧摆好酒杯,看向柏麟,见他一直在出神,忍不住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苍梧帝君帝君?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柏麟没什么。
柏麟回神,见苍梧举杯过来,淡淡的笑了笑,抬起手中的酒葫芦与他碰了一下。
苍梧饮下杯中酒,却见柏麟碰杯之后并未喝下,又在发呆了,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从他伤养好醒过来以后,他就一直这样,在梧桐树下一坐就是一整日,一人、一树、一壶酒、无数阵冷风。很少笑,很少开口说话,也很少从他的神游中走出来。
苍梧犹自又喝了几口酒,他心里有挺多话想对柏麟说的,可又怕戳到他的痛楚。现在的柏麟帝君没有法力,神魂神魄也丢失了,就跟个凡人没两样,身子弱的可怕,偏生又爱坐这儿吹冷风,前两日的风寒刚好不久,怕是又要病了。
从前在他身旁,都能闻到一股子浓郁的檀香,可现在他身上只有草药的味道,简直就是一个药罐子。
终是苍梧忍无可忍,实在担心柏麟一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苍梧清楚柏麟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相信明眼人也都明白,只是没人去提起罢了,都是怕刺痛柏麟,才选择避开那个话题,可他老折磨自己,旁人看了也于心不忍啊。
从他醒来到现在,十万年了,整整十万年,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好像就真的如天帝诅咒一般,她永远也不可能回来,柏麟永远都会受着折磨,不死不灭。所有人都不再提起琦玄,仿佛没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名叫江琦玄的姑娘来过。唯独柏麟不肯放弃心里那一丝丝侥幸,苦苦的等着一个不归人。
苍梧帝君帝君啊,放下吧,她已经走了十二万年,你拿回源力也要有十万年了,要是有可能,她早就回来了……
苍梧帝君别再折磨自己了,你现在的身体,已经糟践不起了。
其实柏麟有时候也会迷惘,他也会问自己,是不是因为执念太深,所以才幻想出她会回来的可能?不过他只允许自己这样想那么短短一会儿,很快就又会安慰自己,玄儿一定舍不得他,还是很有可能回来的,逆鳞不是已经带回她一丝神元了,所以还是有希望的,他只要守着时间,就好……
柏麟听见了他的话,可他不想回应,他不爱听。
他所求并不多,早已经不奢望可以长相厮守,哪怕只是见一面也好,远远的看她一眼也好,知道她好就好。
记得很久以前听人说过,时间是最好的药,所有感情都会随着时间而减淡。可柏麟觉得说这话的人一定没真的爱过什么人,因为于他而言,离她越远,分别的时间越长,爱的就越入骨。
此时柏麟又有些恍惚了,一次又一次的叩问自己,他所期盼的所守候的,真的像苍梧说的那样,再也不回来了吗?
不管是十万年、百万年也好、千万年也罢,他都能等,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他都会等。只是他也会害怕,这世间的变故太多,谁也禁不起蹉跎,和半点差错,那抹微弱源力,真就如同沧海一粟,消弭不见了吗?那他和她之间的情,又当如何?这已经成为刻进他生命的一部分了,该如何忘,如何不去思念呢?
他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可即便如此,他也愿意继续下去,痴情也好,傻也罢,这是他的事。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他心口幽居,他放下过天地,放下过众生,放下过荣耀,也放下过尊严,却独独未有一刻放下过她。
柏麟的沉默,让苍梧连连叹息,他知道柏麟听见他说的话了,或许因为不悦,所以不想理他,可忠言逆耳,他也是为了柏麟好,所有人都想让他好,逝者已矣,生者又何必苦苦不放。
苍梧帝君帝君,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说这些,可是今天就算你生气,我也要说。
苍梧帝君六界之中山川湖泊,美景如画,都是因为你才有,是造就了一个和平没有纷争的六界,难道就不想亲眼去看一看这繁华盛世吗?
柏麟……
柏麟无人共赏山河人间,良辰美景也是呀云烟。
苍梧帝君可……
再次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苍梧劝不听他,只好闷头喝酒,不再说话。
柏麟却是觉得他烦了,也不是讨厌他,就是不想再从他口中听到,打击他的任何字眼,便下逐客令道。
柏麟你也乏了,回吧。
柏麟离恨天事多,都交给乾荒,当心他要恼。
苍梧帝君帝君这是嫌我烦了,罢了,不扰您清静。
苍梧看着他摇了摇头,起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忽的转过头来,还是心有不忍,不禁嘱咐两句。
苍梧帝君天凉,要等回殿中等也是一样,莫再病了,让人记挂。
柏麟……我晓得,回去吧。
柏麟口中说着知道,但还是没动,苍梧已经快要把自己的所有的气都叹光了,无奈只好闪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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