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末初醒来时已经在大本营的病床上了。
她因为傅清一直将她护于身下,没有受很严重的伤,只是左腿被石头砸中而隐隐作痛,冉末初醒来时看了一眼周围,一切都很安静,可以看见倒地就睡的医护人员,大家都睡得很沉,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显得安和。
冉末初蓦地想起什么,顾不得手上还在输液,用力的立刻拔了输液管下床,奈何左腿的疼痛感突然剧烈起来,冉末初重心不稳的瘫倒在了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冉末初忍着痛意抬头环看了下四周,所幸大家可能都太累了,都睡得很沉,没有注意到冉末初。
冉末初咬紧牙关,弯着腰,捂住十分疼痛的左腿颤巍巍的朝帐篷外走去,走出帐篷外时天已经黑了,黑夜笼罩了一切,所有事物都陷入了死的沉寂,能够隐隐约约听到水流的声音。
冉末初忍着痛意迫切的想朝某个地方而去,她不信,不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很匆忙,脚步慌乱的走着,回想起发生的事情她的眼眶中不自觉的噙满了泪水,紧紧的咬住嘴唇想要不哭出声,隐隐的抽噎。
她失去了,再一次失去了重要的人,就在她眼前,她却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生命在她的面前流逝。
冉末初越走越快,脚下的水被踩得哗哗作响,泥浆溅上了她的脚踝,裤脚,水浸入了她的鞋内,有些凉意。
“小初,你去哪里?”刚刚从防洪前线回来的顾泽正好撞上了冉末初,两人看着对方都愣了。
顾泽现在满身都是黑黢黢的,泥浆沾满了他的全身,如果不是他开口说话,有可能还认不出他来。
顾泽在防洪前线工作时就已经知道了傅清牺牲,冉末初昏迷的消息,不过守于前线进行抢险的他不能第一时间赶回来,所幸水势小了许多他这才匆忙的赶回来,却不曾想到在路上碰见了她。
冉末初看了眼前的顾泽许久,没有吭声,蓦地迈开步子错开了顾泽朝前径直而去,顾泽立刻就拉住了冉末初的手,把她给拉了回来。
“小初,你去哪里?我们回去,好吗?”顾泽的语气放得很低,很轻柔,他很清楚小初现在的情绪波动,他必须安抚下来。
冉末初望着顾泽,眼里是无尽的哀痛,绝望,压抑,愧疚。低眸,沉默了良久,蓦地朝顾泽吼去,声音嘶哑而尖锐,“你放开我――你放开――”
冉末初撕心裂肺的吼着,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她的全身都在颤栗,还一边用力的想要甩开顾泽拉住他的手,下意识的要往后退。
冉末初在看见顾泽的那一刻,情绪就已经崩溃到极点。她无法做到冷静,无法做到理智,无法做到压抑自己崩溃的情绪。
“小初,小初,别激动。乖,听话,冷静下来。”顾泽哄着冉末初,想安抚她的情绪,奈何冉末初过于激动,不停的推搡着顾泽想要挣脱开顾泽的束缚。顾泽满脸心疼的看着已经崩溃的冉末初,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不放,将她揽在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
“小初,听话,和我回去,回去再说,好吗?”顾泽薄唇微启,敛声道。顾泽的声音也微微有些发颤,眼角边渐渐湿润,抱着冉末初的手也紧紧的捏成了拳头,指骨分明,泛着煞白。
顾泽何尝不痛心,他也没有想到傅清会来,而且会发生这样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冉末初带着哭腔的怒吼着,将所有的愤怒全部释放出来,不断的推搡着顾泽,用尽了全力。
顾泽不语,只是紧紧的抱着冉末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就那样抱着我……安慰着我……叫我别怕,有他在……我感受到他的呼吸不断减弱,每一分每一秒,就在那废墟下,他就死在我眼前…………那样真实,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冉末初抽噎着,时不时伴随几声咳嗽。她只觉喘不上气来,深呼吸着想要缓解,却没有任何作用,胸口一阵阵的闷痛,好像有什么物体堵塞在那里,道不出的痛苦,顾泽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她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
“傅医生……”
“回来――你回来――”冉末初的声音回荡在沉寂的夜里,那样的凄凉,悲痛欲绝。
“傅清,不希望你这样。他救你,是为了让你好好的,开开心心活着。他把他的命交给了你,难道你就是这样对待的吗?”顾泽沉声的问着,含着愠怒。他必须让她从崩溃的情绪中过渡出来,不然他不知道她今后该怎样去活。
“傅清临死都要护你周全,你就要这样对待?冉末初,我知道傅清的死你很悲痛,很愧疚,但是你好歹想想傅清为你做的,你这样做对得起傅清吗?”
“我们都是一线的抢救人员,我们都将自己的生命所看淡。你作为一名护士,应该看到过不少生离死别的事情,难道每一次一条生命的流逝你都要这样吗?”
“世界上那么多人,每个地方每天都会发生不同的事,每天离世的人是我们想也不敢想的,你能够替他们一一悲痛一遍吗?”
“你不能,我也不能。你哥的离世,你母亲的离世,你父亲的离世,发生在你身边这么多,你难道还不能看清楚吗?”
“清醒一点,做回那个冷静理智的冉末初。”
顾泽说了很多,第一次对冉末初的态度如此的强硬和严厉。眉峰冷峻,薄唇紧抿,声音低沉而极具震慑力。
冉末初是顾泽强行抱着回去的,回去时两人没有说一句话,无声沉默,暗自较劲,两人之间的情绪都处于低谷期,两人心情都一样的烦躁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