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江苏徐州,一个阔绰的宅子。
“家道中落啊,想当年,金戈铁马,老祖宗打下大清的江山,封八旗子弟,到了现在,全没了啊,江山社稷啊!!”一位干瘦的老头躺在床上,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枯瘦的手还死死抓着一个黑布包。
下人赶忙劝说:“老爷,您就别说了,大清都亡了”
“哼,我们大清国还没亡!我镶白旗赫舍里氏依旧是大清的王爷,八旗铁帽子王!”
这时,一位缠足的中年妇女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屋:“得了吧老头子,儿子不是你改的姓啊,还赫舍里氏,就剩个赫了!谁还不是旗人啊,就你一天天想那些没用的,要不是咱们跑的早,哪有这徐州的宅子,还八旗呢,也就这点家底了,那帮贪官天天抢钱,你还福寿膏抽的一身的病,一天光治病就花去多少 家里上上下下就八万来个大洋了!”
“爹,娘,我回来了!”
宅子里的吵闹声平息,走进了一个少爷,都说贝勒爷手里手里三件宝,核桃扳指笼中鸟,可这大清都亡了,还是在徐州,又不是北平,这样的主可真不多见。
“儿啊!咱们家可就你一个子嗣啊,你可是镶白旗赫舍里氏的后代!”干瘦的老头仿佛有了一丝生机。
“得了吧爹,我都改姓赫了,还舍啥里,这世道,我玩个核桃遛个鸟,人家都叫我赫老爷子了,我才二十啊!”少年虽然调侃,但是目光却关心的看着老人。
突然一阵敲门声,“老爷子,缴税吧”一个油头滑脑的矮胖子穿着绿军装,本来昂首阔步的姿势按在他身上却是满满的滑稽。
妇人赶忙迎接:“呦,孙局长,昨天不是已经交了两千大洋了嘛,咋现在还要”
矮胖子只是看了他一眼,“男人说话,你回避一下。老爷子,昨天是富豪税,今天啊,是军费,大洋八万块,咱们江苏府的督军齐燮元大人可是提出了口号啊,上海是江苏的一部分!这可是为了江苏人民!老爷子出点钱嘛!”
干瘦老头一声怒吼:“八万!你怎么不去抢!我就剩下这点家产,你们非得刮干净了不可吗!”紧接着一阵大喘气,仿佛这一生大吼让他油尽灯枯一样。
“老爷子,那你要是不给,我们可就难办了”胖子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话声刚落,二百来号官兵顿时从各个犄角旮旯窜出来,包围了宅子,冲进了主屋。
这时,少年站了出来:“给你们!不就八万吗,给!一个时辰之后,我亲自给你们送去!你他妈给老子把人撤了!”
“呦,小少爷也在啊,好说好说。咱这也是给上面干活嘛,那打扰了,咱一个时辰之后府衙见,我就先走一步,告辞告辞,嘿嘿。”胖子一看钱有了,假笑一下转身就走。
孙局长带队刚走出府门,郝母就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儿!你怎么能答应啊,八万大洋啊!咱们家还剩多少啊,这帮贪官污吏,摆明了看咱家还有点底子,生搬硬抢啊!这些可都是咱们从北平逃难带回来的啊!你爹还病成这样,今天没了这么多,这日子可咋办啊!”
“爹!娘!孩儿不孝,我一定置办家业,让咱家回到当年的风采!我要去一趟东北奉天!”
ps:民国时期奉天省是一个独立的省,位于东北,奉天省与吉林省共同管辖长白山地区
“东北?你去那干嘛?”
“卖参!”
“儿,咱再穷也不能干这个啊!”
“卖人参!长白山人参!从东北运回来卖掉!”
“儿,你没出过远门,这一趟怕是...”
少年的眼中流露出跟平时那个民国八旗完全不同的神情:“娘,世风日下,家道中落,军阀混战,贪官污吏横行于世,我身为独子,怎能眼睁睁看着家中没落!爹的病又这么重,我要是继续当那贝勒爷,我还是人吗!”
“好啊,我镶白旗赫舍里氏,靠山倒了,权丢了,姓改了,钱没了,但是骨气还在!好啊,好!”一瞬间,老头突然容光焕发,仿佛回到了他那梦寐以求的大清!
“爹!”
“老头子!”
干枯的身躯终是没有了最后的力气,手里舍不得扔福寿膏也终于掉到了地上。
一个时辰后
“八万大洋,不多不少”
“呦,还是少爷讲究啊,那多谢了,慢走不送”
“哼!”
赫老爷子(二十岁)送完了银子,找到了一家当铺,把自己心爱了十年的春带彩翡翠扳指当了,四千大洋,心念着“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平乱世,振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