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女孩儿，凌肖一个人又回到位于西月里街的古董店。
“切，到头来这些装饰物还得我自己收拾。”凌肖不满地撇撇嘴，不过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乐呵呵地收拾起来。
说起生日，他确实许久没有过了，并非没人为他过，而是他不想过。自从老头子过世后，他就没再过过生日。有时他觉得，如果他不再长大老头子或许就不会老去，不会离开他。还好，他的生日总是临近考试，所以他总以要复习备考为由拒绝朋友们为他过生日的请求。
“我已经不小了，我只是还没长个……最好一觉起来我就能长高……至少要到这。”凌肖手里拿着从墙上撕下来的彩带、气球正准备扔到垃圾桶里，却一转身看到那个端端正正摆在柜台后面的椅子。那个小时候的他仿佛就在眼前，站在椅子上比划着自己的目标身高。只是那时的他并不知道他与老头子在一起的时日已然不多了。
那时的他确实还太小，时间对于他来说还没有什么概念，更没有接触过死亡。如今，他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预想身高可惜老头子却再也看不到了。
凌肖丢掉手里的垃圾，从古董店老旧的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拉开拉坏，打开他的MP4，插上耳机，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音乐声在耳畔炸响，凌肖却没听进去多少，有时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他的心反倒能安静下来。他就这样安静地坐着，眼神没有焦点地盯着某一个位置，陷入沉思。窗外夜幕已至，夜色中传来沉闷的雷声，夜幕下比夜更黑的云翻滚着，看来有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那时的他刚刚被父亲从母亲和哥哥身边接走，每天除了正常的上学外就是接受各种训练，他也只有放学后回家的路上是自由的。父亲的工作很忙，不常在他身边，家里只留有一个保姆照顾他的起居，只有每个月的训练考核时他才能见到父亲。一开始他还很努力的学习训练，每次取得好成绩，他都欢天喜地的拿着试卷给保姆看，希望她能转告父亲，然后父亲就会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夸他聪明，因为别人家的爸爸都是这样做的。可是一连几次他都没有得到任何父亲的反馈。于是他开始向着叛逆的方向发展。比如考试时故意写错几道算术题，亦或者懒得去做那些简单没营养的题目。总之无论他表现得优秀还是顽劣都没能引起父亲的关注。
这天他拿着不及格的数学试卷边踢着路边的石子边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边有两个人正讨论着什么，这两个人一个年龄稍长，一个年纪轻些，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而凌肖的注意力则被他们争论的那颗小小的珠子吸引了。
“外行都能看出哪颗更值钱。”年轻一些的人怒喝道。
“好，那就找个外行来看看，就那边那个小子吧。”年长的人一指凌肖说,“小朋友,你觉得爷爷和叔叔手里的珠子哪颗更好看，更值钱呢？”
凌肖瞪着大大的眼睛左看看，右瞅瞅，最后一指老者手里的珠子说:“这个。”
“哈哈哈~”老者满意地笑着说:“没错，外行都看得出哪个才是真货。”
年轻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后来凌肖才知道，那颗珠子叫作“蜻蜓眼”，只是老头子也不能确定它是不是战国时期的那颗，战国时期太久远了。
心情不错的老者转回头看着凌肖,“小朋友，今天你帮了我的忙，那我也不能让你白帮，来，爷爷帮你算一卦。”说着他将凌肖让进了小店，从抽屉中拿出三枚铜钱摆弄起来。这是老头子第一次给凌肖占卜。
占卜的结果凌肖已经不记得了，他甚至不记得老头子有没有告诉过他，只记得结果出来后，老头子一脸凝重地看着他，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从那之后，他每天放学就多了一个去处。
那时的他好奇心过胜，脑子里总是有十万个为什么，而老头子也从没对他表现出过不耐烦，只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前要求他先把作业写完。闲暇时，老头子会给他讲一些店里物件的典故、来历，以及如何鉴别真伪的小技巧，凌肖总是听得很认真，学得也很快。他们这一老一少虽然一个没收，一个没拜，但在心里凌肖早已把老者当作了师傅。
“我以后要学考古。”一次听完老头子的故事后凌肖信誓旦旦地宣布道。
“呵呵，就你这毛毛躁躁的心性可学不了考古。考古可是要有耐心的，要耐得住寂寞。古董文物在地下等待了几千年才等到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机会，人也是一样，耐不住性子去等，就终将会错过。”
那时老头子的这些话，凌肖不懂，他也不在乎，总是当作耳旁风一样并不往心里去。可是在老头子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那些他以为自己并没能记住的言语却总是出现在耳畔，就像师傅不曾离开过一样。
“行走在历史中的人是没有立场的，因为行走的人不会停下，我们不会站在任何一边，我们要做的事只是发现真相，然后推动真相被发现。”凌肖默念着师傅最后跟他说的这句话，手里的三枚铜钱被他高高抛起再接住。这种铜钱占卜术老头子也是教过他的，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尝试过。
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古董店里的彩带气球还没收拾干净，地上又多了几听空易拉罐。凌肖伸了个懒腰，眼角有点点晶莹闪烁。
“搞什么嘛，非要在这种地方过生日，看来下次得给她点儿建议才行。”凌肖嘴里嘟囔着，他揉揉眼睛，推开古董店的门，清晨潮湿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望着初生的太阳，凌肖像是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他不曾看到过的美好未来。
“也许，她真能改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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