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良药苦口,良人暖心。
和光头上顶着细碎的雨滴,在白色灯光的映衬下,像是沾了些许毛绒一般,一路奔跑而泛着微红的脸颊,如此画面看起来竟然,她竟然带着学生气的清纯可爱。
输液之后精神多少恢复了一些,但是刚才的跑动也让她此刻喘起了气,她双手抵着肩侧的帆布袋,四处张望着,曾医生?谁是曾医生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曾医生是个男的。
她自高中以来就读的女校,和异性的接触极少,除非公共场合和特定情况之外,完全没有和异性单独相处过。她抗拒异性,从心底抗拒,好在曾同尘是医生,在她看来,医生之类的人都是可以忽略性别的…
曾同尘站在值班台,一眼就望到了一路小跑来的和光,他摇了摇头:都低血糖了,还这么跑。
“曾…曾医生?”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和光在发现他向自己走来的时候基本上就猜到了对方就是曾医生,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前走着,然后两个人面对面在走廊中间站定。
“你……”曾同尘本想问问和光身体还有没有不适的地方,但和光抢在他面前说道,
“我这就把钱给您。”说着,她将肩上的包拿下来翻找着钱包,一边还忙不迭地问,“一共多少钱?”
曾同尘有些尴尬,但是又不得不回答,“用的是你的医保卡,你不用给我。”
“诶?”
此刻的和光打开钱包楞在原地,瞪着杏圆般地双眼看着他,她虽然已经26了,但是眼神中竟然一丝杂质都没有,清澈的不像话。
“我根本不是问你要钱来的。”
“诶??”
和光疑惑着,脑袋轻轻一歪,说实话——有点呆萌。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曾同尘看着和光,和光也看着他,但是被对方这么直勾勾却毫不夹杂其他情绪地盯着,这让曾同尘更加不好意思了,他说的声音很轻,甚至还干咳了两声,他很少犯错,至少那样的错很少犯,所以他对于道歉,十分不擅长。
“诶???”
面对和光的疑问三连,曾同尘的尴尬感瞬间升到了头顶。
“你不认识我嘛?”
和光此时的内心独白:医生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但是温柔有礼貌地她说出口的却是,“请问曾医生您是?和我之前认识吗?”
……
……
……
不少病人同事从他们两侧经过的时候,似乎都嗅到了一丝尴尬的气息,不过同事们的眼光中透露着的,更多的是好奇。
“上周你来找我看病的时候,我误会你是我学生了,所以……”曾同尘没有说下去,他总觉得这时候接批评这个词好像不太对。
“啊我想起来了,是您呀。”
这一声一声地您,叫得曾同尘心里不是滋味起来,看上去都是差不多年纪,怎么讲都是同辈,却喊出了长辈的感觉。
“是我,你可以不用称呼我您的,我比你大不了几岁。”曾同尘努力弥补之前留下的坏形象,倒也不能完全说是为了弥补,只是希望对方不要误会自己,毕竟他真的不是那么恶劣的人。
“曾医生,今天谢谢你。”
和光大致猜到了曾同尘的心思,可能是怕自己因为上次的事情就把他当成坏人,所以才特地过来解释的,但是她也是一个温和的人,并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反而是今天,还是曾医生救了她,她怎么还会计较以前的事呢?
“不,不用客气。”
曾同尘回答地十分被动,明明是自己道歉去的,怎么她倒好好感谢起来了。
“那么我先走了,曾医生再见。”
和光鞠了躬就准备离开。
“我送你吧!”
见和光要走,曾同尘赶紧上前一步喊住她,“你低血糖,我送你吧。”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做的。
但是,总有种好像名为责任感的东西在牵引着他。
“不用不用,我住的很近的。”
“可是外面下雨了。”曾同尘虽然没有出去,但是他很善于观察,从刚刚开始陆续进来的人身上都被淋湿了不少。
和光低着头没说话,自顾自往前走着,而曾同尘个子很高,迈着大步伐就走到和光的身侧,和她保持着一致的速度。
的确是下雨,而且雨更大了…
和光站在门口有些犯难,偏偏没带伞。
“你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没等和光回答,曾同尘便冒着雨往停车场跑了过去。
这时一名护士正好经过,她耳朵好,听得一清二楚,能劳烦曾同尘亲自送回去的女生,会是普通朋友这么简单?
和光看着曾同尘远去的背影,突然紧张了起来?
开车?
就两个人?
曾医生,是位男医生。
想到这里,她心头好似被什么揪了起来。
下雨就下雨吧,她不顾边上护士的阻拦,往雨里跑了去…
淋雨总比和陌生男子独处要好。
虽然心里任性地想着,却还是给刚才那个陌生号码发去了消息:
曾医生你好,我是和光,感谢你今天的帮助。我家就在附近,真的不用麻烦你了~谢谢你。
曾同尘刚上车,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和光的短信让他第一次觉得善意是一种多么难传递的感情,特别是陌生人的善意。
“哎。”
曾同尘将车子启动,往急诊方向开着,也许路上还能遇到她。雨越来越大了,他有些担心,却没有合适的理由担心,他知道医院里有无数重病重伤的人,纵使是神明也来不及一个个担心,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和光,内心充斥着两种极端的情绪,一种是对她割脉行为的不满,一种是从她眼神里读到的清澈。
她一定经历过什么,曾同尘肯定。
到家的和光已经湿的差不多了,她怕自己感冒连忙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现自己虽然还是很抵触和异性接触,但是对曾同尘的话,就算是刚刚两个人面对面谈话她也不会产生反感,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医生吗?虽说最后自己还是跑掉了,但是她竟然有一瞬间感受到了温暖,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错觉吗?
雨水同时也淋湿了纱布,和光索性摘掉,然后拿出家中的医疗箱,找到酒精棉花轻轻在伤口周围擦拭,还是挺疼的。不过已经开始结痂了,过两天就能愈合。
曾同尘也在不久之后到家,他总觉得有些不安心,再次看了看那条短信,要不要再问问她到家没有呢?
可是他真的犯不着为了一个病人做到这个份上。
想到这里,他便烦躁起来了,他本是一个逻辑清晰,理智决定行为的人,但是他对今天和光的事都找不到一个最合适的理由,为此,他觉得自己有些怪异,而怪异令他非常不爽。
雨季开始了,相伴的是和光的失眠,在连日的阴雨中,未见好转,当她忍不住第三次去求医的时候,这次终于什么意外都没发生,她顺利看完了神经内科,医生配了相对温和的思诺思,副作用很小,让她先吃几天观察观察。
和光捧在手心,像是得了至宝一样。
下楼的时候正巧遇到了那天在门口的护士,她看到和光从精神科出来,心中又暗叹:曾医生过分了啊…女朋友还带去办公室了啊。
天晓得,他们两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二天曾同尘依旧到的很早,七点半不到就准备开始查房,而同病房的主治和住院医包括他的学生都已就位,只是昨天通过那名小护士的宣传,曾同尘单身的标签可就彻底摘掉了。问完学生问题后曾同尘正打算回办公室准备开会的资料,而护士长用手肘偷偷顶了下他,一脸笑盈盈地说道:“小曾保密工作做的好啊。”
“什么?”
“我们都知道了,你可别装了。”
护士长在说什么?曾同尘完全get不到。
八点开会的时候,科主任直接在会上点名说道,“我们小曾啊,总算名草有主了,大家情场上少了竞争对手,在工作上可要更加努力啊。”
曾同尘听得云里雾里,连从哪里反驳都不知道。
怎么自己睡了一觉,就莫名其妙被有女朋友了。
他懒得解释,也不知道从哪里解释……医院就是这样,有些事情,突然就传开了……像病毒一样扩散,猝不及防,毫无防备。
不过,至少不会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