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秒钟里,审判者把手枪给了一个异种,他背叛了一生的信念去爱他。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
“我希望你不要用平庸的标准去判定别人能力的上限。”
人的动摇始于第一次心软。
“等极光再亮的时候,上校就回来了。”
辩驳与抵赖他早已经看惯,质问和愤怒是他每天都要遇到无数次的东西。
“我知道它违背了生物科学的某些原理,但这个时代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博士看着他,湛蓝眼睛里仿佛结满冰霜,他一字一顿道:“我们发现,人类科学的体系不值一提。”
当我们以为碎掉的月亮也有意义,伸手把它捞起来,却发现手心里只有一捧水。更荒谬的是,不过半分钟,就连那些水也从指缝里流走了。”
人类会毁灭,生灵都死亡,地球会坍塌,但它不在乎。
这个世界什么都不在乎,他不残忍也不残酷,只是不在乎,不在乎他们的快乐,当然也不在乎他们的痛苦。
他一生的喜悦与悲伤,相遇与离别,与这世上一切有形之物的诞生与死亡一样,都是一片稍纵即逝的雪花。
惊涛骇浪平息,波浪与暗潮一同停止涌动,说不上悲伤,也谈不上高兴,他只觉得这场雪很美。
至少,在陆沨将枪放进他背包的那一刻,在亿万年的时光里,曾经有过那样一秒钟——在那一秒钟里,审判者把手枪留给了一个异种,他背叛了一生的信念来爱他。
“您不知道.....”安折道,他的话自相矛盾,他的情绪被撕成碎片,悲哀像海洋一样淹没他的灵魂,如果这无处不在的思念的苦痛将他生生杀死,他不会感到任何意外。
不过,能得知从古到今,人类为生存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功,成为人类彻底灭亡这一事件的见证者,其实也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殊荣。
那是一种带怯的迎合,温柔的天真,因其洁白而近于悲悯,悲悯中带有神性——像是某种灵魂上的布施,此刻他是予取予求的。
陆沨在害怕。他竟然在害怕。他在怕什么?怕失去怀里的这个人,就像……就像失去了他,就失去了一切一样。
他从来没有害过人,也没有害过任何动物,他只想安静养出自己的孢子,他原本可以不这么生气,也不这么难过。
于是这只小异种眼里那柔软的水光也被掩盖了,他好像被伤了心,在他坦诚交代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后,陆沨想。
可是黑暗里谁都看不清谁的脸,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时刻,好像做什么都没关系,一切都被忘记,一切都被默许。
他知道基地无药可救,他知道人类穷途末路,可他们也真是永垂不朽。
夫人的玫瑰花凋谢了,但他希望上校一直是那个上校。
“人类的文明和他的科技一样不值一提。”
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总能够一直往前走,他可以毫不犹豫对同胞开枪,也能随时牺牲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