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罗的一生从零开始,从一无所有到拥有一切却失去的过程,只不到一千年而已,而前半生最快乐的日子只有六百年,此后只剩下了缓慢的腐烂衰败。别人看他肆意妄为、冷漠如冰,但不知道在那具年轻壳子下已然腐烂坏死的灵魂,年长者或夸赞他少年早熟或摇头叹息他行事狠辣,但没有谁瞧出他的变成污泥似的精神。
只稍回头,赛罗看到的只有光之国之下的阴影,而阴影中是未曾擦去的血迹。
赛罗没有父母,或者说他曾经有过,只是在不为人知时悄然死去。他孤独的生长在抚育院里至三百岁,直到脱离奥特胶囊后才遇到了其他人,而赛罗第一眼看到的是奥罗拉,他认为她是自己的母亲,后来才知道奥罗拉是整个抚育院孩子的母亲,她年长慈祥,在孩子们天真的询问自己的父母在哪里时,她会笑着说都会回来的。
只是那笑容尽是苦涩,赛罗讨厌她那样笑,但奥罗拉却说:“赛罗,不是所有的笑都是真挚喜悦的。”
“但笑起来好像很难。”
“也不是所有的笑容看起来都很难,有时候你甚至会因为自己简单的笑而感到痛苦。”
重新回到抚育院后,赛罗才知道假笑那么的容易。有些东西只有经历什么后才能明白,何其悲哀。
“乌洛波洛斯,你知道我的存在会被记录在未来吗?”赛罗突然问道,乌洛波洛斯有些讶异,他以为赛罗的惊讶是因为他们隐藏了这段历史的存在:“会吗?”
“会的。”
他的存在是被记录着的,只是被隐藏着被模糊着。
“你写过一句话。”赛罗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男人,“‘命运是既定的,你无法改变过去。’你觉得我是被既定的存在吗?从一开始就不会更改的存在。”
乌洛波洛斯的眼神似有万千话语。
而赛罗没有说后面还有一句话:从过去到未来,是条圆形的道路。
“赛罗……”乌洛波洛斯抬头又看向他,四目相对间男人哑声问:“你知道衔尾蛇吗?”
“知道。”
赛罗很喜欢奥罗拉唱的那首童谣,他儿时的大半夜晚在那首歌中沉沉入睡,后来他找到过关于衔尾蛇的故事阅读。
乌洛波洛斯向他走近,问:“那你知道衔尾蛇代表什么吗?”
“一条不断吞噬自己又再生的蛇。代表着莫比乌斯,循环的意思。”
“是的,不断循环再生。”
乌洛波洛斯点着头站在赛罗跟前,男人的个子很高几乎笼罩着他,赛罗不解的疑问就被男人小心的抱住。
他听到了乌洛波洛斯的心跳声,也听到了血液流走的声音,骨骼吱呀吱呀的生长,远方的如擂鼓的风声在响,高塔外的墙壁也在沙沙作响。
赛罗听到乌洛波洛斯说——
“你现在就是一条衔尾蛇。”
大彻大悟从来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在乌洛波洛斯怀中他突然想落泪,这个怀抱是那样的温暖,他像是一个吸取父亲生命的种子,即将爆发也即将离去。
推开男人的身体,赛罗一声不吭转身继续走,在乌洛波洛斯看不到的地方,少年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在地上种出一朵朵看不见的死亡之花。
台阶很长,就像是赛罗的生命。
台阶很短,就像赛罗即将死亡。
光之国其实也流传着各种传说,其中有一个说法是,由光化身的生命最后会再次回到光里,当人们死去后,他们的灵魂就会再次回到等离子火花中,这些灵魂汇聚在一起被等离子火花的力量洗礼,变成新的灵魂,再次回到这个星球的土地上。
也不知道这个说法是真是假,不过赛罗希望它的真的,因为就算是回到过去,只要灵魂待在等离子火花中,他还是能回到过去的,也许还可能见到想见到的人。
可真这么想后,赛罗又非常憎恶的唾弃自己,他不希望他们死去。可就如奥罗拉说的那样,命运是既定的,他的到来是被既定的,那么而后所有的战争也是被既定的,赛罗依旧无法改变!这让赛罗更加的痛苦。
如果最开始赛罗也只是抱着不确定的态度,那么在逐渐接近未完成的太阳时,那种致命的互相吸引,从身到心的共鸣则让赛罗彻底证实自己的念头。
他看着那团并不陌生也不熟悉的光,模糊了眼睛,沉寂的心脏随着接近光时开始跳动,就像是计时器变成红色后的声音,没有害怕与慌张,仿若回归母亲怀抱一样,赛罗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受了,他好像看到了未来闪耀的等离子火花。
赛罗站在台子上,他的手贴着玻璃用力就将其打破,他抬脚就要继续走,乌洛波洛斯立马拉住他,男人一脸震惊想说什么却迟迟无声。
“乌洛波洛斯。”
乌洛波洛斯觉得非常不安,他看着赛罗平静的面容,觉得这个孩子就像是一阵来去匆匆的风,像是一个脱了线的风筝。而赛罗坦然的接受自己的赴死,他一把抱住乌洛波洛斯,和男人抱住他时不一样,赛罗很用力他想记住这种感觉。
“谢谢你。”就像是一句悄悄话。
说完,赛罗用双手将他推到远处去,念力如无形的枷锁死死将乌洛波洛斯禁锢,他无法挣脱只能大喊着:“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我该做的事情。”
那一瞬间,乌洛波洛斯似乎被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一个穿越时间跨过灵魂的情绪侵袭全身,他看着赛罗单薄的背影撕心裂肺的大喊:“赛罗你回来!”
不要去!不要去!
但赛罗没有停下,就像是最初他触摸等离子火花时一样,他听着乌洛波洛斯的声音,恍然之中与那道阻止他触碰等离子火花时的声音重合,真的重合起来,他们的声音就像是同一个。
但之前的赛罗没有回头,现在的赛罗依旧不会回头,他凝视着因共鸣而闪烁光芒的能量核,他凝视着自己的心跳,抬头之间赛罗看到的不再是死亡,他看到的是生命的舞动与光的璀璨。
去做你决定要做的事情。
“我决定要做的……”
赛罗再一次想起来等离子火花的那句话,而这次他明白了他要做什么,这是命运的使然,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从最初到最后兜兜转转都是一个点。
他转身看向被奥特念力禁锢在地上的乌洛波洛斯,在对方不断的劝阻的声音与震惊中带着复杂的目光里,乌洛波洛斯的身影似乎同那个红族战士的身影重合。假若传说是真的,他在曾经和乌洛波洛斯的来世是有着缘分的。
赛罗朝男人扬起一个灿烂不羁的笑容,高声而欢快地说:“我决定要做的事情就是点燃太阳。”
于是,名为希望的火花被点燃。
在无尽风雪之上,少年一跃而下化作散落蝶粉的蝴蝶,成了最炽热明亮的火焰。在等离子火花被点燃的那一刻,万物骤然寂静,白色的光芒吞噬大地,融掉了风雪,也吞没了赛罗。
他从未来来到现在,他因死亡而回到过去,在白光一瞬中赛罗看到了很多,他看到了二十八万年的历史,乌洛波洛斯最终死亡在战场之上,赛罗穿过他的身体将男人的灵魂带走。光阴似箭,他看到了自己的生,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看到了自己走向死亡的转折,他听着自己与等离子火花的对白,也看到了在没有回头时那个冲过来想要阻止自己的赛文——他的父亲。
但赛罗没有犹豫,他伸出手抓出自己,在被光芒包裹的孕育地中,他将自己推向过去的死亡点,赛罗对赛罗说:“去做你决定要做的事情。”
这就是他来到这里的始,也是他来到这里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