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红有点不服气。
明明她最先认识盛年!明明她跟盛年最相似!为什么盛年要对那个大学生这么好!
帮她换下暴露的裙子,替她挡住葛总的性骚扰……凭什么!
她不服气!
“666号包厢的海哥,有几天没来了,”殷红努努嘴,示意盛年去看更衣室里雁雁那张满是郁气的脸,带着笑意低声道,“人都气炸了。”
“我听说了,好像海哥被人打了,一直躲着养伤呢。”
“这事我也听说了,就是那天跟那大学生闹完,出门就被人打了。”殷红压低声音,“你说这事……跟那大学生……”
盛年笑着岔开话题,“海哥人高马大的,沈墨可不是他的对手。人嘛,夜路走多了就是容易撞鬼。指不定是他的那个仇家想教训教训他呢。”
殷红不满地推了推盛年的手臂,“才认识几天啊,关系这么亲密,这么护着人家!”
盛年眉眼弯弯,不知道从哪变出两个大石榴来,“我也想着你啊,看!你最喜欢的石榴,今天刚摘的,还特意给你挑了两个最大的!”
只是偶尔提过一嘴盛年就放在了心上,殷红心里的气一下撒干净了,笑骂道,“哼!净会哄人!”
“欸,都裂口了,唔,好甜!”石榴籽都是透亮的紫红色,汁水充沛,清甜可口。殷红眼睛一亮,“你从哪摘的?”她拨了点递给盛年,手指上都被石榴汁染成了紫红色。
“教堂。石榴树是六七年前教堂的神父从家乡带来的,一直精心照顾着,今年才结果。”
“教堂?”殷红微微瞪大眼睛,“你信……那叫什么来着?圣母?”
“是基督教,”盛年纠正道,“不过我不信教。”
“那你去那儿做什么?”
“吃免费的午餐呐。”盛年嚼着石榴含含糊糊道,“教堂为了传教,会给听讲的人免费送食物,我没饭吃的时候就会去那里。现在也算是信徒吧,嗨呀,信不信的无所谓,混口饭吃嘛!”
只是听着殷红都觉得心酸,换做是她,一定把这些卑微讨生活的光景咽在肚子里,不会说出来,生怕别人轻视、瞧不起。可是盛年眉眼间一派坦然,一点都不觉得窘迫。
“神父人很好,教我英语、法语,还给我介绍了在桦医图书馆的兼职。”
“你还兼职啊?现在都打两份工了!你这身体受得了吗!”
看着她关切的眼神,盛年笑着摇摇头,“我也就是每周休息的那一天去兼职,不累的。”
“欸欸欸,干什么呢这是,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闲扯呢!”葛洪带着沈墨大步走过来,挥挥手让她俩散开,“都几点了,该选台了,准备好了没有啊,客人都等着呢……”
殷红偷偷对盛年做鬼脸,拿着石榴就要走。
“等会儿,手上拿的啥?我瞅瞅。呦!石榴!”说是看看,手却直接伸过去抓了把殷红刚剥出来的石榴籽塞嘴里,“你别说嗨,还挺甜!哪买的?”
“教堂摘的。”
“你摘滴啊?我有份没?”
盛年翻了个白眼,“就熟了俩。”
葛洪不满道,“你这孩子,没良心呐!哥平时待你不差吧,有啥好吃的也不知道想着哥!白对你好了!”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给你带。”盛年深知葛扒皮是个雁过拔毛的,推了推殷红,催促她赶快走,可是架不住葛洪脸皮厚,一手一个把石榴抓了过来,“啧!你看你这手染的,让客人看见了多不好,算了算了,石榴先放我这儿吧。你去忙吧,洗洗手再去啊!”
殷红气的转身翻了个白眼,嘴上无声骂着,“葛扒皮!”
葛洪开心地吃起来,还不忘给盛年安排工作。
“欸,昨天你让沈墨弹的曲子,叫啥来着,圆……圆……”
“圆舞曲,是……”沈墨刚想解释就被葛洪打断,“行了,就是圆舞曲,昨天我看反应还不错,昨天客人跳起舞来,那感觉,可带劲儿了,跟演外国电影似的。你今天再给她安排安排。”
葛洪在大厅里摆架钢琴就是为了让店看上去高大上,之前总觉得欠了点感觉,一直没达到他心里想要的效果。昨天盛年让沈墨弹了几个曲子,那味儿一下就有了!
盛年这小脑袋瓜子就是活!
盛年没感到意外,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翻开早就准备好的随身听和琴谱,“上午我去影像店看了看,觉得这几个曲子挺不错的,你看看会弹吗?”
沈墨昨天弹的很开心。她喜欢钢琴、喜欢音乐。只是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和那架钢琴都不过是大厅里一件装饰品,一件死物。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从自己手下弹奏出来的音乐是死的,和自己的一样,死气沉沉的。
可是昨天,她活了过来,和她的钢琴她的音乐一起活了过来!
“先弹点舒缓的曲子,让客人慢慢放松下来,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弹些欢快的……”盛年一边跟沈墨沟通一边跟葛洪解释,“现在先多实验一下,找到合适的时间点,慢慢的把时间固定下来,让我们的节奏跟客人的节奏同步……注意下客人比较热衷于喝什么酒,我们就……”
葛洪连连点头,手上已经握了一大把嚼过的石榴,两只手从手指尖到手掌心全被石榴汁染的紫红。
“这几个我都学过,只是……许久不弹,可能有点生疏了……”沈墨小声道。
“可以用差不多节奏的曲子替换,按你会的来。”盛年看着沈墨,声音柔和,“我跟葛总说好了,要是白天没课,你也可以过来练习,反正上午没客人。”
沈墨的眼睛一下亮起来,“真的?”
“谢谢葛总!我一定好好练琴!”沈墨露出了她来维多利亚以来最开心的笑。
葛洪连忙打断,“欸欸欸,练琴可不算钱啊,最多不要你用钢琴的钱!等会儿,你用我的琴练习,免费的话好像有点不合适……”
盛年微笑着,一掌把石榴拍他嘴里。
嗯,今天依旧是想‘扒皮’的一天。
*
“沈墨答应明天陪我一起去看火车头!”
王阳一脸春风得意的凑到盛年身边,向狗头军师汇报自己的恋爱进展。
“火车头有什么好看的?”盛年皱眉,“约会不都是要去吃饭、看电影……就算去教堂做礼拜都比看火车好吧?”
王阳不屑地哼哼两声,鄙夷地看着盛年,“这你就不懂了吧?吃饭、看电影?那多俗气啊!还做礼拜?电影院人人都能进,桦钢的火车是谁都能看的吗?到时候铁轨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可以一起散步、一起谈音乐……”
看他一脸傻样,盛年叹了口气,背着书包就走了。
“欸诶诶!我跟你一块走,送你回去!大晚上,你一个人多不安全!”
“不用,我跟殷红一起走,顺路。”
王阳更不放心了,“还带一个醉鬼,那更不安全了!”
盛年在前面拉着东倒西歪的殷红,王阳跑前面去给她俩开门。
“年年……”
盛年回头,见一个男人站在路灯下,脚下是一地的烟头,手上还夹着一支烟。
他往前走了两步,盛年看清了他的脸。
“哥?”
王阳有些警惕,混身上下写满了戒备,“你认识?”
盛年点点头,“认识的,一个……朋友吧。”
朋友吧?这是哪门子认识?王阳继续瞪大眼睛盯回去。
那人走到盛年面前,低头沉默片刻,哑着嗓子开口,“他出狱了。”
‘嗡’的一声,盛年的大脑一片空白,灵魂有一瞬间抽离身体,被关进罩子里,耳边嗡嗡的,只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要跳出胸腔。
恍惚间,盛年听见他说,“对不起,我……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