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哎呦，我的头……”

韩烁揉着涨涨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窗外正盛的阳光照进来，他一下沐浴在金色之中。

这一次完整地体验了喝醉酒的感觉，此刻在阳光里的韩烁忽然感觉自己重获新生，涌起孩子样的兴奋：他终于喝过酒了，他成/长了！

得意了片刻，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昨日的婚房之中，陈芊芊也不见了，心中忽然一抖：“梓锐！梓锐！”

“来了！”梓锐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看见韩烁好端端地站着，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哎呦我的三公主您可醒了！您这都睡了快一天了，大公主说您就是喝多了，可是我知道您的酒量啊，那么一小壶酒怎么能灌得倒您呢，再说地上那毒多猛啊，我就怕您一个不小心沾到了，醒不过来可怎么办……”

虽然感觉情真意切忠心护主的样子，可是陈芊芊这个侍从的话未免也太多了吧。韩烁晃晃脑袋甩甩手：“停停停，我没事。少君呢？”

“那个韩烁竟然意图下毒，罪不可赦！城主说了，抓起来，死刑！”

“哦，抓起来了啊，那行……等会，死刑？？！”

“对啊，死刑我都觉得便宜他了，敢威胁您的人，就得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不不不梓锐你也太狠了……什么时候执行？”

“午时三刻。”

“什么！那现在呢？”

“午时一刻啊。别管他了，三公主您睡了一天一定饿了吧渴了吧，您想吃点啥喝点啥我去找人……哎三公主您别跑啊！您去哪啊三公主！”

“母亲！母亲！您不能杀韩烁！”

韩烁不管三七二十一，闯进了城主府，“扑通”一下重重地跪在城主面前，疼得龇牙咧嘴，嘴上却没停：“母亲，您千万别杀韩烁！”

“不可能，他如此歹毒，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不行不行，韩烁他……韩烁他是有苦衷的！”

城主看着女儿乞求的眼神，没好气地把脸别过去，把衣角从她手里拽出来：“苦衷？什么苦衷能让他对他的新婚妻子下手？我看他就是夺龙骨不成，恼羞成怒！芊芊，他要杀你，你还要救他，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韩烁看见城主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心一横，默默叫了声“陈芊芊对不起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抹起了不存在的眼泪：“可是，那日长街纵马，少君救我，我便对他情根深种，如今已经离不开他了，母亲，您把他杀了，我就做一辈子寡妇！”

“你！”城主似是没想到芊芊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气极反笑：“你真这么爱他？”看见女儿万分肯定地猛点头，又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她，城主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我的傻孩子，你这么爱他，可知他对你、对我们花垣又是什么用心？玄虎与花垣向来不和，他来花垣本就目的不纯，我如何放心将你交给他，又如何相信他会对你动真情？有些事，不是你一厢情愿地付出，就会有回报的。母亲不愿让你伤心，还是长痛不如短痛。芊芊，听话。”

看见城主黯然神伤的样子，韩烁有些感动，却又同时感到深深的绝望——这么一说，要把自己的身体救出来就全无希望了？以后他就得顶着陈芊芊的身体过日子，永远也回不去了？滴漏的刻度已经指向了午时二刻，他望过去，就像看见死神在收割生命的路上，真的有点想哭了。

这时，门外忽然有人来报，玄虎少君在牢中写了封信，一定要呈给城主亲启，问是否要拿来。

韩烁一愣：这陈芊芊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嘴倒是比脑子先一步行动了：“母亲，求您把信拿来，给我留最后一点念想吧！”城主见芊芊在一边泫然欲泣却又不再求情，以为她是为大局默许了自己的决定，终是心有不忍：“那就拿来吧。”

读着读着信，韩烁看见城主的面色肉眼可见地震惊、尴尬又愠怒起来，目光不时在他的脸上、身上和信之间游移，心里忐忑地打起了鼓，不知道陈芊芊究竟写了些什么给她/妈看，能把她/妈/的表情弄得如此精彩。信似乎很短，可是韩烁感觉快过去了一个世纪，才看见城主把信扔在了地上，抚了抚胸口似乎要平复一下心情，然后转头对桑奇说：“传令下去，先别动韩烁。”

先……先别动？

陈芊芊也太神了吧！他撒泼成这样了都没用，她几个字就给稳住了？？

城主看见女儿又惊又喜地望向她，冷哼一声，伸出手去用力地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啊你！你自己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韩烁被突如起来的大力一戳搞蒙了，揉了揉头莫名其妙地去捡信，看着看着，他的表情也精彩起来。

“花垣城主亲启：

新婚之日，芊芊告诉我她已有身孕，我一时吃醋震怒，险些酿成大祸，幸亏芊芊命中有福，躲过此劫。现在，我冷静细想，发觉自己深爱芊芊，因此甘愿从此认下孩子，与芊芊白头偕老，望城主体恤。”

陈芊芊怀孕了？因为她怀孕了才当街抢婚，想找我顶替？

若不是这次乌龙，他还不知道陈芊芊此人竟能如此无耻！

越想越气，可是他韩烁现在还能怎么办？为了把自己的身体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大牢捞出来，他只能认，绿帽认，孩子认，媳妇也认，白头偕老……也只能先一起认了吧。

于是他咬牙切齿了半天，还是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抬起头：“母亲，他说的都是真的，求您放过他吧，不然女儿可怎么办啊！”

“你……这不成器的！我们花垣虽对女子管得不严，可也是有礼法的！”城主忍不住骂起来，韩烁低着头默默地受着，心里倒是赞同得很，早把陈芊芊骂了八百遍。

骂着骂着，城主的声音渐渐软下来，最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让人把韩烁扶起来：“既有身孕，就别跪着了，对身体不好。”韩烁站起来的时候腿麻得要命，晃了一下，却努力稳住了自己，一声不吭地乖巧站着。城主装作别过眼去，却在余光里宛如又看到了芊芊小时候犯了错受罚的样子，真是可气可恨又可怜可爱。

良久，她终于摆摆手：“算了，把韩烁放了，送回月璃府吧，让他以后给我小心着点，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说罢，她也不看韩烁，转过身去面向窗外灿烂的阳光，缓缓开口：

“罢了罢了，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以后你也给我安分着点。既然这韩烁愿意认，你们从此便好好过日子，当一对平凡夫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