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扯住登云藤往外拉,却意外地发现这回的藤蔓比之从前更加滑不溜手。三人又合力轰击地面,然而登云藤那遒劲的根系已经与地下的岩石死死纠缠在一起,除非将这一整块地皮同时炸开,否则就只能任由登云藤在其中蔓延。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十分棘手。
这登云藤已经变异过,显然不可能是自然生长在此的,而移植它的人除了鹤红不作他想。
问题就是鹤红为什么要把登云藤种在这里。
达达四处望了望,突然想到了什么。
“大奔、莎丽,跟我来!”
两人虽有话想问,却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因而默默跟了上去。
达达来到登云藤以东八十丈处,此处地势更高,地面还残余着一些积雪。达达一记旋风掌扫开积雪,果然其下掩藏着红色的藤蔓。
达达大惊失色,以手起盘不停测算着,转身往北方走去。
果然在三十丈远的地方又生长着一棵登云藤。
达达望着那棵沿着地面肆意生长的藤蔓,脸色一片惨白。
“达达,这到底是怎么了?”大奔凑过来问,他一见达达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妙,可到底怎么回事仍是一头。
“这个布局,如果我没推算错的话……”达达抖动着嘴唇:“伏羲锁天阵。”
“什么!”莎丽惊呼:“那不是传说中无人能破的困阵吗?”
达达艰难地点点头,但很快又摇头:“不,现在它还没完全成型,我们还有机会。”
这些登云藤被种在了昆仑地脉上,虽然只是一小部分,却也轻易摧毁不得,而且达达的算学能力有限,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出所有的登云藤加以摧毁,因此他们只能另辟蹊径。
达达一边在手中掐算,一边跟着计算结果来到某个特定的地点,果不其然在拨开积雪后见到了血红的藤蔓。
他对大奔莎丽招了招手,附在两人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大奔抬起头,摩挲着手腕点了点头……
待到达达他们回到火山族把事情报告给虹猫后,莫将他们终于也完成了阴剑的最后一次淬火。
“剑灵已经被融入其中了,只要你们在上面滴一滴血,就能完成最后的认主了。”莫将叮嘱道:“必须让剑灵达到收发自如的地步才算有十全的把握,否则最后极有可能功亏一篑……你们千万小心。”
七侠点点头,各自取过相对应的阴剑。五剑毫不犹豫地将食指割开,把血液撒在剑尖上。
蓝兔正要划破手指,虹猫却快她一步将手贴了过来,轻轻划过剑刃。
“虹猫!”蓝兔望着他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蓝兔,是生是死我们都在一起。”虹猫只是重复了一遍许久之前的承诺。
蓝兔微微一笑,贴在剑刃上划破了食指。
两人的血先后流到剑尖上,交融在一起化作月白色的剑光。
同样的,蓝兔也将血滴在虹猫的剑上,让那把金红色的小剑变得更加柔和。
阴阳七曜中的日月双曜,并不是太阴太阳,而是护卫它们的肉眼难以辨别的隐曜。
按照常理,这双曜是无法攻击日月的,可是谁让煞女太过贪心,取走了小桐的心头血呢。
玉蟾宫八大殿主早在就任那天起,就缔结了与宫主的隶属关系。她们所修炼的太阴心法,同样对七剑有着天然的信任。
所以只要把那浓厚的明月之力撕开一个口子,吸收了小桐心头血的煞女就一定会成为蓝兔的剑下亡魂……
火山族北山后是一片荒芜的戈壁,除了特殊情况下需要来此铸剑外,几乎无人涉足。
而现在,有七道人影屹立在其中。
远处的山丘上,是莫将和雪儿,在他们身后则是黑小虎和蓬莱岛等人,他们都没有说话,只默默看着七侠的动作。
他们手中所持,是跟随他们闯过风风雨雨的七剑,而插在他们面前的,是新鲜出炉的剑灵载体。
虽然莫将煞有介事地为它们取了名字,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危难过去后,这些小剑绝不会继续留在人世。
哪怕没在战斗中碎裂,七侠也会把它们封印起来,绝不会让这些力量成为新的争夺漩涡。
这已经是最后一日了,无论成与不成,明天他们都要前往昆仑山,完成最后的决战。
这三日里,他们尝试了许多方法。
像当初唤醒剑灵那样,把剑法使到极致。
或者把所有功力传输到一人,来让他获得剑灵的承认。
但剑灵都没有反应。
最后他们想到了剑心。
剑心。
那不是一种力量,而是一种信念,支持着他们在无数个黑夜里穿行的信念。
从他们从父辈的手里接过宝剑起,甚至在那之前,他们的心就同样变成了一把剑,一把脆弱的、需要磨练的剑。
然后,命运将磨刀石送到他们面前——
他们曾见过挚爱的亲人死在眼前,曾见过熟悉的家园烧成废墟,甚至自己都跌入低谷,成了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
然而他们还是撑过来了,因为仇恨和爱一路走了过来。
脆弱的铁终究百炼成钢,成了一柄寒光凛凛不可直视的宝剑。
不过它们总是被关在剑鞘之中。
是的,必须把它们关起来。
因为一颗心总是跳动的,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划伤自己或别人。剑与人之间,必须有一层鞘作为缓冲和保护。
但是现在,让它出鞘吧。他们开始回溯自己的生命,以及在那个过程中所能拾起的剑心。
那首先是一颗常心。持剑之人也同样是人,不会因为手中有剑还是无剑而与别人有所不同。无论拿起放下,都是一颗常心。
然后是正心。身为剑客,自当以剑为念,以剑为纲,与剑一般笔直向前、护卫苍生。
还有一颗慧心。面对人世间的种种鬼域伎俩、糖衣炮弹,剑客自当勇往直前、破除迷障、守得真心。
而后是忍心。除恶路上总有艰难,一时闯不过去便应当平心静气、卧薪尝胆,静待天亮。
同时还有决心。无论什么样的艰难困苦,都绝不回头。无论前路有什么阴霾,都一剑破之!
重要的还有佛心。持剑在手,置鞘于心,铭记剑之本意在于守护,对世人永远怀着慈悲之心。
而最后……是杀心。既已持剑,便不能放纵邪恶,不能心有软弱。小慈乃大慈之贼,凡祸乱苍生、为害天下者,不论何由,必杀之!
他们挣开了眼睛,缓缓抬起手中的剑……
狂风卷着沙砾,在众人面前化作一道灰墙。风力强盛时,一些沙砾甚至会迸向众人。三戒长老皱了皱眉,和三元岛主共同向前一步,支起内力护住众人。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过去,黑小虎见三戒长老真气略有不济,便对无常使了个眼色,连同戈戈狄狄一起将保护罩交替过来。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沙墙渐渐稀薄,能看到不同颜色的光芒从其中透露出来。
忽然,大祭司有些吃惊,呆呆地向前走去。莫将一惊,连忙拉住了他。
大祭司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雪儿问道:“大祭司可是发现了什么?”
大祭司换了换尴尬,点点头指着沙中一闪一闪的光芒说:“如果我没看错,这光芒对应的似乎是紫微斗数。”
二郎赞同地说:“没错,我也有此感。看来这一切果然是注定。”
“这有什么影响吗?”莫将紧张地问。
“没有。”大祭司摇摇头:“只是更有利于阴剑认主而已,不会有什么妨碍的。”
“那就好。”莫将松了口气。
就在几人谈话间,风沙已经慢慢息了下来。七侠将插在地上的阴剑拔出,插回剑鞘来到众人面前。
三戒眼神复杂地瞟了他们一眼:“你们都是好样的……”
虹猫拱手笑道:“幸不辱命。”
三元岛主把还想感叹两句却找不出词的三戒拉倒身后,说道:“几位是即刻就要启程,还是……”
“立刻。”虹猫望了望西沉的天色,毫不犹豫地说。
岛主了然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会在明日辰时出发,想来正好能为几位解了后顾之忧。”
虹猫知道他指的是那些被困住的黑衣人——他们虽是受煞女所控,却不见得真的干净,带去千煞岛协助煞灵梳理煞气可能是最合适的审判,便谢道:“多谢岛主。”
大祭司也说道:“小狸和寒天都是很聪明的孩子,那些东西一学就会,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虹猫点点头:“这我们从没怀疑过。”
火山族的大门正对着南方,七侠骑在马上,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晚风吹在皮肤上已经能带起一层寒意,桂花的味道经过几层风的流转变成一种直透心灵的冷香。栾树的红色果荚簌簌落地,就连松柏那常绿的针叶,也蒙了几重干枯的颜色。
完全是秋天了。
虹猫纵目四顾,最后环视自己的战友,叹了口气却又微微笑了笑:“走吧!”
让这场不知何时出现的阴谋终结在秋风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