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待了四五天,张学宁和顾清明便启程回了上海。
走的那天杭州是个大晴天,可张学宁却是满心满眼的失落难过,红着眼睛望着逐渐年老的张风华。张风华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姑娘也是舍不得,可为免她担心,张风华只好强忍着眼泪,温声细语的宽她心,“你在外面多加小心,有清明陪着你,我也就安心了,家里一切都好,你也别挂念。”
张学宁笑笑点点头,“好。我们多通电话。”
同来时一样,他们坐着火车直奔上海,顾清明在车上的时候便有些雀跃,张学宁瞧着他压不住的笑,一脸疑惑,“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顾清明答得理所当然,“可以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日子,自然是高兴的。”
张学宁:“……”
回到上海之后,顾清明先给顾家通了电话,因着两个人走的急匆匆的,又好几天联系不上,陈绾那几天没少给清明公馆打电话,如今顾清明打了回去,自是少不了挨这一通埋怨,但顾清明有本事,一句话就平息了陈绾对他不言不语就拐走张学宁而产生的怒火。
他道:“我们回了杭州,见了阿宁的姑姑,也商量了婚事。”
陈绾:“行行行,算你办了件人事。”
如此,结婚这件事就被莫名其妙的提上了日程。陈绾自然是一马当先,时常给张学宁打电话询问杭州那边的礼节以及张风华喜欢些什么,张学宁原本还想着不用这么麻烦,但陈绾语重心长的跟她讲,“小宁,结婚是大事,不可以委屈了你,而且顾家越隆重,你姑姑也就越放心。”
张学宁听了觉得是这个理,也十分感念陈绾的用心,便点点头轻声应了,“谢谢伯母。”
结婚虽是人生大事,但因着有陈绾带人操办,所以顾清明和张学宁便十分清闲。张学宁回去之后,隔天便去了政府报道,陈谅见张学宁回来十分高兴,大手一挥重新写了一份任职报告,立马下发,说是就当是送给一对新人的新婚贺礼。
如此,张学宁摇身一变成了通信处处长,只是顾清明对此相当不满,直言上当受骗吃了亏,本来不结婚也能当处长,如今既然是送新婚贺礼,那自然要更高的职位才是。
可张学宁不愿意到更高的职位上惹人眼,她知道顾清明是想让她清闲些,可职位高担的责任便大,她还是想要在小职位上自由自在的。
顾清明也深知她不是那追权逐利的人,听着她这般说,便也歇了给陈谅打电话要求追加贺礼的心思,但贺礼不要,人情总要记下,顾清明寻思着张学宁这工作见不得光,说不定哪天就得让陈谅帮着遮掩。
如今的日子平平淡淡,仿佛那日看到的西湖一般,无波无澜。张学宁发现好像从西湖回来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梦,也不知是顾清明的哪句话解了她这么多年的苦闷,还是两个人在情起缘落的地方走了一遭,便平了心中难言的委屈,而后再也泛不起涟漪。
这些事情她总是说不清道不明,但总归,一切都是舒心顺意的模样。
过年的时候,陈绾催着两个人回来过节,张学宁原本想着回杭州陪张风华,毕竟这些年的春节她也没怎么回去过,如今趁着有时间,行动也自由,自然是想回去陪陪她的。顾清明虽然不想两个人在一起的第一个春节就分隔两地,但事出有因,他也不好说什么,所以就忍痛答应让她回杭州。
但两个人万万没猜中的是,陈绾事先把人接到了南京。
张学宁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分外惊讶,顾清明解释给她听,原是陈绾年前去了杭州,想着提前同张风华见上一面,既然是两家办喜事,那自然是要双方都满意,所以陈绾提着大包小包欢欢喜喜的去了杭州。
据陈绾所言,她和张风华十分投机,因着年关将近,家里又只有张风华一个人,所以陈绾便做主把人接到了南京,两家一起过一个团圆年。
张学宁知道自己表哥去世的早,她又因着这样那样的缘由不能回去,所以这些年都是姑姑一个人轻轻冷冷的过,如今陈绾把人接到南京,她一方面感动于陈绾的细心照顾,另一方面也不免担心张风华会不自在,顾清明知她心中所想,告诉她张风华的的确确跟陈绾一见如故十分投机,并没有什么不自在,如此便安了张学宁悬着的心,也全了顾清明盼望着两个人一起过节的心思。
是以,不过相隔一个多月,顾清明带着张学宁再次回了南京。
再次回南京,重中之重的事便是把婚礼提上日程,陈绾常和张风华坐在一起挑日子聊细节,张学宁本想说不必这么着急,可两个人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实在是插不上嘴,只好回去时不时拿眼刀子戳罪魁祸首顾清明。
可顾清明更加的理直气壮,“怎么?你是不想嫁给我?”
张学宁觉得自己被他气的脑仁疼。
其实她也不是不想嫁给顾清明,以他们的关系,结不结这个婚她都无所谓,可顾家是高门大户,这个过程是必须要有的,只是以张学宁现在的身份,她也着实是不能随心所欲,想结婚就结婚。
虽说现在还处在国共联合的阶段,但她还是要听命组织,结婚这样大的事情,还是跟顾清明这样的身份,她不得不寻求上级的同意。
但还好,天遂人意,申请递上去没多久,季休就坐着火车不远万里的来给她送了批准令。
彼时张学宁正坐在咖啡厅里等着,见季休笑着朝她走过来的时候一脸的疑惑。可季休却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手里提了礼物盒子,径直朝张学宁走过来,直接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这才几天不见,认不出来了?”
张学宁蹙了蹙眉,“你来南京做什么?”
季休叫了一杯咖啡,付过了钱才转头对着张学宁道:“代表政治部来给部长送礼物。”
张学宁瞧了瞧他放在桌子上的礼物盒子,心里的猜测愈渐清晰,但季休是她战友这个事,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所以张学宁提着盒子上车的时候还是有些回不过神,一直坐在车里等着的顾清明见她这样子生怕事情有变故,惴惴不安的问:“怎么了?他们不同意?”
张学宁偏头看他,她也不知道上级是个什么意思,随即拆开了礼物盒子,里面摆着的除了两块用来压箱的石头,剩下的便是那一纸批准令。
张学宁展开纸张,看到批准二字的时候也是悄悄松了一口气,她也怕上级不同意,让顾清明满心的期盼打了水漂,她总是见不得他那副失落难过的样子。
她把手里的纸拿给他看,“好了,同意了。”
顾清明心里长出一口气 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嗯。”
张学宁看他那明显故作镇定的样子偏头笑了,直觉这人实在太能装,高兴就高兴嘛,她又不会笑话他。
日子像是在指缝里匆匆溜走,转眼间便到了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除夕夜里,窗外繁星点点,烟火阵阵,窗内暖意融融,一片祥和,陈绾兴致勃勃的拉着张风华一起包饺子,张学宁见了也起了兴致,洗了洗手便跟着一起忙活,但弄来弄去,包的饺子着实不像样,张风华见了也直蹙眉,“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怎么这么多年,手还是这样笨?”
张学宁撇撇嘴,在宫里的时候她可是不少做那些女红,也时常自己做些点心吃食来打发时间,可过了这么久疏于练习,手自然是没有以前来的巧,尤其是这一辈子她打小就不是那手巧的人,所以现在这饺子包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顾清明听见张风华的话,十分不嫌事大的附和,“就是。”
张学宁偏头瞪他,虽说手里的饺子确实不太能拿得出手,但谁说都行,就是他不行,她瞪着眼睛,像是被惹到炸毛的小猫,“有功夫嫌弃我,怎么不见你来包?”
陈绾头也不抬,明摆着是偏向张学宁而不自知的模样,“就是,有本事你来呀。”
顾清明见这阵仗悄悄地往张风华身边移了移,识相的闭嘴不言。
吃饭的时候顾伯仁提到了结婚的喜日子,陈绾道:“我跟风华挑了挑,但还没一个特别合心意的,当然最主要还是要合他俩的心意和时间。”
顾清明给张学宁夹了一筷子菜,“妈,不用挑了,八月初二就是个好日子,我们也都喜欢。”
张学宁偏头看他,觉得这人有些时候真的是一如既往地固执。
陈绾和张风华互相望了望,“是不是太晚了些,八月初二还有大半年呢。”
顾清明不以为意,“这是万里挑一的好日子,而且八月初二是结婚,您不还想着办个订婚宴吗?时间刚刚好。”
陈绾点了点头,“说的也是,等我去看看黄历,若是好的话,那便顺你的意。”
事后陈绾翻了翻黄历,这八月初二确实是个极好的日子,张学宁知道后也不由得感慨,这么多年,不但连结婚的人没变,竟是连日子都分毫不差。
顾清明倒是说的理所应当,“我们注定了生生世世都得在一块。”
张学宁听了也不知感慨些什么好,思来想去也只觉得天意难违。
如此便顺了顾清明的意,日子定在了八月初二,只等着时辰一到,他便要再把她迎进门,做他唯一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