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有余僵硬着身体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那盏花了两万多块钱的灯，黑暗里，那东西怎么看怎么难看，她想不通，自己当初是为了什么，居然把这么丑的一盏灯给买了回来。
身旁的手机屏幕还是亮着的，画面上是易子阳笑的明媚的脸，旁边搂着一个美丽的女人。照片只有两人的上半身，但虞有余知道，这个女人不出意料的又是前凸后翘的好身材。
虞有余支撑着从床上蹦起来，打开卧室的灯。然后站在了房间的全身镜面前，看着自己几乎接近平板的身材，叹了口气。在冰冷的地板上直接坐了下来。
手机来了电话，铃声在凌晨三点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回响着。
虞有余看了一眼，点了绿色的键，把扩音打开。手机声音开到了最大。
“虞有余，来楼下接我。快点。”还是好听的男人声音，温润圆滑，虞有余觉得自己再听多少遍都是不会腻的。
她起身往窗户口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了站在路灯下的易子阳。他的怀里还搂着那个出现在照片里的女人。易子阳当初笑着对她说以后你要是找不见我了，就到路灯下找我，我准在。没想到，他在是真的，却实和另外一个女人。
虞有余没啃声，手机那头风声呼呼的。这头诡异的安静。
“喂，虞有余，我劝你最好听话，不然，我有你好受的。”
虞有余终于看了手机一眼，拿起来挂断掉了。她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毛衣，拿上房门的钥匙往楼下走去。
虞有余打开单元门，对那个女人说“把他带进来吧。”
那个女人看了她一眼，左右扭着身体把易子阳给拉了进来。胸口的两团肉都快要随着她走路的姿势蹭出来了，紧紧的贴在易子阳的胳膊处。虞有余摸了自己的胸部一把，笑着摇了摇头。败就败在了这里啊。她太小了，不能满足易子阳。
易子阳已经彻底醉了，只能被人搀扶着勉强走两步。虞有余走在最后面，看着他们贴在一起的身体，捏着拳头。
走到门口的时候，那女人示意了一眼，让虞有余开门。
虞有余把钥匙插进去，打开了门。
那女人眼疾手快，把钥匙从门里给拔了出来，推了易子阳一把，他没意识的栽了进去。然后那女人转身迅速进门，把门从里面锁上了。虞有余就这样被迫留在了门外。
虞有余站在门口大声笑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最近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了。老是想笑，笑着笑着却又落下泪来。
现在的女人，真的是很不自量力。
她也不急着进去，在门口站了有十分钟，稳定好了情绪，把泪水和心头的苦涩一并咽了下去，让自己看起来风轻云淡了，才拿出睡衣口袋里的一串钥匙来，打开了门。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她不会傻到只拿一把钥匙，想往这个家里钻的女人多的是，这样没耐力的女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2
虞有余换了拖鞋，把地上男男女女的衣服收了起来，扔在了洗衣机里。她有洁癖，嫌恶心。那些沾满了欲望的衣服，光是和她待在一个屋檐下，她就恶心到想要发呕。
收拾完客厅后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易子阳和那个女人在隔壁。她关了门，听着隔壁传来的细细碎碎的声音，躺在床上继续盯着那盏灯发呆。
那女人挺能叫的，嗯嗯啊啊的叫了有好长一段，她叫了多久，虞有余就看了多久。
等他们终于做完了，虞有余从床上缓慢起身，打开了房间的门，去客厅取了板凳和拖把。
她站在板凳上，对着那个灯就是一顿砸。灯上用来做装饰的水晶和吊坠被砸了下来，有的打在了虞有余的头上，有的钻进了她的衣服里，脸上被划开了几道口子，往外肆无忌惮的流着血。
虞有余把里面的灯芯也给打了下来，一盏灯，被她砸的什么都不剩。
隔壁的人应该是听见了动静，打开了房门。
夏天的季节，天亮的很早，才早晨五点多一点，外面已经有了微亮的痕迹，带着早晨独有的清新和冷冽。
易子阳打开房门，走到她的门口，倚靠在门框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虞有余从板凳下跳了下来，把身上的灯渣用手大概拍了一下，然后目不斜视的去了卫生间，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了出来。
对着站在易子阳身后的女人笑着发出邀请“衣服我帮你洗了，你是要自己离开还是我送你？”
那女人像是被虞有余的疯狂吓到了，躲在易子阳的身后，纯良无害。
“子阳，她把我衣服洗了，都是湿的，我怎么穿啊？”易子阳皱了一下眉。没搭话。
虞有余笑着指向自己的卧室。
“我房间里面有衣服，你要穿吗？都是我穿过的，不过很好看。”
这次易子阳有了动作。
他转过去把那女人抱起来，进了身后的卧室。
不一会那女人穿着整齐的出来了。瞪了她一眼，然后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出了门。
虞有余把衣服扔到了地上，大步跨了过去。
无聊，这些个货，一个比一个弱。有本事别进门没本事和她撕扯。
她把客厅的大灯打开，然后坐在了阳台上浇花。
易子阳的酒还没醒，头疼的厉害。他站了一会儿，然后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决定不理她。她爱发疯，他早都习惯了。也懒的说她。
虞有余说了一句话，让易子阳本来踏进卧室的脚又退了出来。
“你不去追她待在家干嘛？事情也做完了，不换下个场吗？”
易子阳大步走了过来，然后一把撕扯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扔到沙发上，骑在了她身上。
虞有余闭着眼睛不去看他。拳头因为害怕而紧紧的捏在了一起，手心被指甲抠了伤口出来，
易子阳把她的脸强制转了过来。
另一只手几下就把虞有余的衣服扯了下来，然后手捏在了她的腰上。
易子阳看着她身体上青紫的咬痕，捏在她腰上的手加大了力度。
“你又去外面找男人了？我满足不了你是吗？”
虞有余笑着回答他的问题“你一星期只来一次，怎么满足我？”
易子阳被彻底激怒，巴掌往她脸上扇去。边打还不忘讽刺她。
“我是不是打的有点重了，万一把你的脸打回原来那样，你拿还什么去勾搭男人。”
易子阳一边嘲讽她，一边随便找了块布把她的脸给盖了起来。
易子阳不喜欢她的脸，就因为她的脸是假的，是整容来的。
虞有余抓紧了沙发，承受着他的每一次冲击，嘴里连半点求饶都没有。
她后悔了。后悔到想杀了自己。后悔自己当初没藏好那份账单。
3
易子阳草草了事，然后赤裸着身体进了卧室去睡觉了。
虞有余站起来忍着酸痛跳了几下，把他留在自己体内的精液给弄了出来。
然后扶着腰进了浴室。
三年前，她在超市打工，遇见了前来视察的店主易子阳。
虞有余唯一能记得的，就是他的帅。他是属于人群中的佼佼者，身后追求者无数，年轻还能干，只一眼，她就沉沦了。
他们的第一次说话是在一家夜店里。
虞有余为了生计同时打着多份工，夜店的兼职赚钱快，只要不惹到特别厉害的人，光这份工作来讲，她很满意，也干的最久。
那天晚上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了靠在墙上的易子阳。她一眼就认出了易子阳。
他找不到路了，虞有余问清了房间号，然后把他往包厢里带去。
走到半道上的时候，易子阳突然醒了过来。然后把手从她的肩膀上挪开，挑着她的下巴说了一句“你要是再好看点就好了。可惜了，有那个心思没那个身材。”
虞有余呆滞的站在走道里，回味着他说的话。再好看点吗？就可以和她在一起了吗？
然后她下定了决心，给自己整容。
她萌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心里带着一丝侥幸心理。像易子阳这样有钱有势的男人，只要能回头看她一眼，这辈子她都可以不愁吃穿，就算分手了，也还是有分手费可以拿的。
她唯一算错的，就是易子阳会跟她提结婚这件事。
他们一共才见了三次面。第三面还是在超市。她站在货架前拿东西，把几袋过期的鸡腿往箱子里扔，结果掉出来了一个，跌到了货架最下面。
她刚跪在地上，易子阳就过来了。恰好站在了她的腿前。
跟在易子阳身后的员工偷笑的声音传来，她才想从地上起身。却发现膝盖前的皮鞋。
她把头抬起来，就看见了易子阳那张好看的脸。
易子阳笑着把她扶起来，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灰。
“你叫什么名字？”
“虞有余。”
易子阳念了两遍，然后笑着走开了，去别的货架调货。
虞有余那个时候已经开始了整容，脸上大部分地方都还在恢复期，不能碰水，她已经好多天不洗脸了。但，整过的脸，就算不洗还是要比之前好看很多倍。
后来易子阳经常来超市找她。来的一次比一次勤快。
他在豪华的西餐厅里给她表白，手里拿着昂贵的戒指。
虞有余清醒又糊涂的沉迷到了这段恋情里，无法自拔。
他跟虞有余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怎么觉得你一天比一天漂亮？难道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把你美化了？”
每当这个时候，虞有余就心虚的不敢说话，她不能告诉易子阳，自己确实在整容，用的还是他给的钱。她也不能告诉他，她骗了他的钱，要给久病无医的弟弟治病。
她还用易子阳给她的钱买了一套中房。易子阳给的时候都是给卡，也从不问她是不是花完了，虞有余每次都把那些卡收起来。
偷偷跑去售房部提了房，房子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4
虞有余躺在浴缸里，摸着身上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痕迹。
笑着流下了泪。
弟弟还是走了，房子也被迫改了户主，她的报应还是来了。
易子阳睡醒了，可能是想上厕所，推的时候才发现进不去门。
于是站在门口喊她。
“虞有余你快点，他妈待里面干嘛呢？洗够了没？我不就碰了你几下，你至于吗？”
虞有余怕他突然踹门，赶紧把衣服随便套在身上开了门。
易子阳奇怪的看着她。然后进了卫生间。
“我饿了，给我做饭。”他在里面吩咐。
虞有余系上衣服上的扣子转身进了厨房。
他出来的时候，虞有余正在切菜。低眉顺眼的，易子阳看的心痒，走了进去。
易子阳过去把她抱在了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虞有余来不及赶他出去，他先开了口。
“你骗了我那么多钱，要给我做多少顿饭才能让我吃回来？”
明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却让虞有余心里顿时生出了苍凉。看吧，他在乎了四年，到现在还是在乎。
“你说，你让我做多久我就做多久。出去吧，我要做饭。”虞有余好心的劝他。
他笑着的脸一瞬间变冷，然后把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做啊，我又没说不让你做。”
“我就是想问你要一下骗钱感言。我真是第一次见你这样女人啊！所有的欲望都写在脸上。我给你吃给你穿，不是让你忤逆我的。下次要是再敢这样对我带回来的女人，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易子阳说的咬牙切齿。在她腰上狠狠捏了一下，慢悠悠的晃出去了。
虞有余愣在那里久久没有动，绕是多次听过这样的话，她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易子阳爱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恨一个人的时候，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回心转意。
他发现虞有余真正心思的时候，虞有余被他拿皮带抽了个半死，那个时候虞有余刚怀了人生的第一个孩子。孩子才两个月大，还没长出人形。却被他活生生的打到胎盘脱落。
落了一地的血，却没有人可以帮她一把，易子阳出门就搂了女伴参加酒会。
后来她在病房醒过来的时候，易子阳捏着她的下巴恶狠狠的告诉她“这辈子，她想要的一切，都不可能了。”
虞有余无声的笑着，眼泪却从眼角滑落。
“你不是不让我赶那些女人出去吗，那我自己出去总可以吧？”
虞有余大喊着把手里的刀摔在了地上，刀刃的一角被嗑了出来，像虞有余破碎的心，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那么多的血流出来。
“不可能，死了这条心。你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离开的。除非是你自愿从这世界上离开。”
易子阳的声音从卧室里传过来。虞有余气的心口疼，却又拿他没办法。她自杀的每次，都能被她救下来，易子阳在房间里安装了监控。只要她有念头，保安就会立刻冲进来，阻止她。有时候是她刚没了一点气息，有时候只是失去了意识。但不管哪种结果，等她的，要不就是一顿打，要不就是强迫她。
四年，他乐此不疲，她身心具疲。他每带回来一个女人，她都会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一道疤痕。轻的是自杀留下的伤，重的是那几个未出世的孩子。她提过离婚，他拒绝。虞有余彻底放弃了反抗。
5
虞有余做好了饭，端上桌。
然后起身去卧室叫易子阳出来吃饭。
她在厨房里磨磨蹭蹭，一顿饭从早上做到了中午。
易子阳不耐烦的拉开门。
“先来帮我洗澡。”
虞有余跟在他身后进了浴室。
易子阳死尸一样的躺在浴缸里。大概是昨夜宿醉的原因，他还没睡醒，闭着眼睛睡的舒服。
虞有余放了热水帮他洗着身子。他的皮肤很好，白而且很细腻。
虞有余忍住胃里的恶心，帮他擦着那些一点一点的吻痕。她想象着那些女人亲他的时候，他意乱情迷的样子。
她想他会不会也撕扯她们的头发，然后下了狠的捏她们的皮肤。
“想什么呢？好好洗。”易子阳睁开了眼睛，从浴缸里捧起一些水来，扔在了她的脸上。
虞有余抬起胳膊擦了一下脸，低着头不啃声，易子阳看她没反应，又睡了过去。
他没吃饭，洗完澡就去公司了。听说是有好友要过来，他们要聚聚。
虞有余坐在桌子上吃早就冷掉了的饭菜，不可抑制的哭了出来。
再等等，等她磨灭了对易子阳的最后一点爱，她就会离开，不管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彻底消失在他眼前，总有一种方法让她不再受苦。
她躺在地上，手摸上小腹，感受到那里流出来的热流，她知道，这个孩子，昨晚，在他爸爸的强势下，又没有了。
地下的血越来越多，她的唇色也越来越苍白。
她爬在地上往浴室里去。连带着身下的血也被带了过去，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来。
她给浴缸里放满了热水，然后把自己彻底扔了进去。
她告诉自己睡一觉，就睡一觉，醒来就好了。醒来她就会少一点对那个孩子的愧疚，少一点对易子阳的爱，她一定，要把那份恶心的爱，一点一点都磨灭掉。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那个梦好像是甜蜜的。
她梦见自己最后一次整容，终于有勇气不化妆就能面对他，他当着那么多员工的面给她求婚。中指上带的戒指是他花了大价钱定制的，上面刻着她名字的缩写。
她梦见自己五年前那场盛大的婚礼，那捧丢出去的捧花，那一杯一杯敬出去的酒，就像曾经的誓言，听在了别人的耳里，烂在了自己的心里。
她梦见自己怀孕了。易子阳开心的抱着她在客厅里转圈。一圈又一圈。
那个梦好像又是苦涩的，
她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从易子阳四年前发现那份戒指售卖书开始的。她把合同没藏好，连带着被翻出来的，还有她一笔又一笔几十万的支出。
那是她给弟弟治病，给家里打钱，给自己买房整容的账单。易子阳当下就拨通了秘书的电话。
最后到他手里的，是好几个银行卡里面的余额都不足的信息。
其实，易子阳给过她机会的。
易子阳哭着问她是不是有苦衷，她摇了摇头，她不想骗人，她就是带着目的接近易子阳的，为的，只是他的钱。
从此易子阳狠了心，不让她出去，不给她一分钱。每次回来的时候，手里都拿着一沓她以前的照片，带着恨意砸在她的脸上，那一张张纸，明明脆弱到极致，却又锋利到极致。割出她心里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6
虞有余有了点意识，然后从浴缸被冻醒了。
她动了一下，对着满池鲜红的水，双手合十拜了拜。已经五年了，她二十五岁嫁给易子阳，就这样被他折磨到了现在。
她不知道她的宝宝会长什么样，就这样被她这个妈妈弄的没了生气。连最后的尸体，都要随着这一缸水被冲进下水道里，然后流入不知道哪里的肮脏河流或者水渠。
她穿好了衣服，拿着东西把餐厅那瘫早已经干了的血收拾个干净。
又把桌子上的饭菜倒进了垃圾桶里，穿好衣服，拿着钥匙出门了。
她边往超市走边在心里算，她总共花了易子阳四百五十多万，整容花了五十几万，给弟弟治病花了一百万，给自己买房首付花了两百万，给父母的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一百万了。
她从蔬菜区拿了几个西红柿，塞到了推车里。又转过去挑土豆。
心里还在算，这样的话她要做多少顿饭才能把这些钱还清呢。可是，她没工作，花的不还是他的钱吗。
虞有余压抑的吐了口气。肚子突然就疼的厉害，连带着心里的绞痛，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当自己是在赎罪。赎自己欠下的债。那些债全部转化为一笔又一笔的金钱，打的她措手不及。
她的妈妈，是个人贩子。她们家是那个中转点，多少的孩子被折断胳膊，弄成残疾去街上讨卖过路人的钱，还有被送到全国各个地方的。
她不愿意花自己父母一分钱，直到父母被抓进牢里，她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他们活该，她从小就觉得。所以她一点也不为他们难过。可是，她的弟弟，那个对她最好的少年，还躺在医院里等着人救赎。
她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她的眼里只有钱。她也没真的爱过任何人，一颗从来冰冷到麻木的心，心里只有自己那个生了病的弟弟。
她承认，易子阳不是她的第一个救赎对象。她只是恰巧，撞上了一个刚好爱她的傻子。然后让他变成了提款机。
可是，她的心啊，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交了出去。或许是在他求婚的时候，或许是在他抱着她怕她掉下床的时候，任何时间的任何可能，她只是没发现而已。
7
她回家的时候，已经晚了。
手里还拿着那些从超市买来的菜。她开门进去的时候，易子阳的父母坐在客厅里，冰冷着脸。
虞有余叫了声爸妈 ，把菜先放到了厨房里。
“妈，您和爸怎么来了？”老人摇了摇头，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来。
“子阳想通了，他说你们僵持了四年，彼此也都累了。想和你离婚。这是离婚协议书，今天晚上他会再次订婚，我们马上就要赶过去了。他让你现在就签，待会我们一起带过去。离婚证明天他会给你的。”
虞有余笑着的脸僵硬下来，收起了所有的情绪。看了一眼老人的表情，赶紧从抽屉里拿出笔来，把离婚协议书签了。
易子阳的爸爸进了卧室去帮他的儿子收拾留在这里的东西。
他妈妈走过来，然后伸出手，抱住了虞有余。
“有余，妈妈一直很喜欢你。我知道你不容易。这次妈妈做主，帮你把欠他的钱都还了。别人谁的话我都不相信，我只相信你看向他的眼神，那里面，是真真切切的有些爱的。我很高兴，你能陪他走过这几年，但更多的是遗憾，他不爱你了，而你对他的爱，才正浓烈。”这段恋情，看的最透彻的，原来是易子阳的母亲。
虞有余把她推开，猛的跪在了地上。
不顾老夫人的阻拦，跪在地上嗑起头来。每嗑一次，都说一句
“妈妈，我对不起您。”。
她有罪，她比自己那个贩卖儿童的母亲还要可怕，她卖掉的是一份信任，一份爱着她的心。
她对着老人的方向跪着，不肯起来。
易子阳的爸爸出来拿着签了的合同，拉着自家老婆子就往外走。
他很讨厌这个儿媳妇儿，一眼都不想看见。
“让她跪吧，最好永远也不要起来，我儿子，瞎了眼。”
然后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虞有余换了个方向，朝门口他们离去的方向跪着。她不知道自己要跪到什么时候，她的头伏在地上，唯一能感受到的是跳的越来越慢的心脏和逐渐冷却的血液。
她很痛苦。她很后悔，她很心痛。她的人生，终究还是替自己赎了罪。
房间里越来越黑，窗外万家灯火都亮了起来。她蹒跚着起身，靠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能看见的方向燃起了烟花，那是市里最大的酒店。
她看着电视上仍然帅气的男人，慢慢慢慢捂住了眼睛，有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流满一手背。
媒体只知道给他送去祝福，祝他和新婚妻子幸福美满，只有躺在沙发上浑身冰冷的人知道，他还没有吃她做的最后一顿午餐，他还没有回来亲自跟她告过别，他还没有亲口说出离婚，却已经给别的女人戴上了戒指。
媒体给那枚戒指放了特写，那是和她卖掉的那枚一模一样的款式。
曾经说唯此一枚的戒指，也戴在了别人手上。
虞有余看着电视，闭着眼睛感受着窗外亮起的烟花。那么亮，却没有一点光能把她冰冷的心点亮。
8
她想再见易子阳一面，她想知道那个说此生除了生死怎么都不会让她离开的人，是怎么突然决定了和她离婚，又迅速和别人订婚的。
第二天她早早的起床，做了一大桌子早餐。
她在等易子阳回来。
他们的离婚证还在他手里。
不过她还是失望了。来的人是易子阳的助理。一同到来的，还有驱逐令。
易子阳打算将房子作为新房，送给新婚妻子。虞有余麻木的收拾了行李，然后出去的时候把他们都扔在了垃圾桶里。
早晨的时候她从新闻上看到易子阳哥哥的消息。那是一个从小就被拐卖了的孩子，断了双臂，辗转各个城市要钱，最后回到了原来的城市。
而罪魁祸首，正是她的母亲。新闻上把她母亲的照片没打马赛克放了出来，提醒广大家长注意自家孩子的安全，她的母亲彻底成了千夫所指。而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让易子阳下定这个决心的原因，是什么。他们之间，纠缠再久，也不会有结果，成为彼此敌人的那一刻，他们的人生再也没有别的可能。
虞有余坐上去往监狱的公交车，她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去打车了。
她跟那个身上背着无数条人命的女人告别，告诉她弟弟死了的消息，如她所想，那个女人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是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
虞有余在监狱里哭成了个泪人。明明有罪的人是她的母亲，明明让她变成这样的人是她的母亲，她却要自己来承受这一切好的坏的结局，她觉得，这世界对她好不公平。
9
她跟了易子阳好几天。她身上没有几个钱了，口袋里的五百块钱是她最后的筹码，她想跟易子阳告个别。。
她料定了易子阳不会那么容易就改掉在外面偷吃的毛病，虽然媒体跟的紧，他没有了之前的那么放肆，但虞有余就是肯定，他一定会出去找人。
跟踪的第三天晚上，她等到了机会。
虞有余提前把易子阳点的人给换掉了，在酒店的房间洗了澡，又照着习惯给自己的脸蒙上了黑色的稠带。
易子阳外面找人的时候，从来不会去亲她们的脸，每个女人的脸都是被蒙着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轻易的就换掉那些女人，只为了减少他睡女人次数。她身上那些青紫的痕迹，都是易子阳干的。
他在床事上从来不会对谁手软，常常会下狠手。
易子阳进来的时候是带着一股酒味的，掀开她的裙子直接就冲了进来。她疼的叫出了声。
易子阳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手颤抖着往她脸上的布伸过去。
“是你吗？小余？”这具身体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
虞有余挡住了他的手，手臂主动攀上了他的脖颈。
易子阳摇了下头，把心里的想法压了下去，然后对她道歉。怎么可能是他的小余呢，他的小余早就巴不得离开他了。哪还会回来呢。
“对不起，我认错了。”
之后是更狠的顶撞。没有一点爱的珍惜，只有占有和欲望。
易子阳做累了，趴在虞有余旁边盖着被子睡着了。虞有余把脸上的布取了下来，穿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把自己整理干净。
她最后一次走到易子阳的身旁，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吻。把一张卡和一张纸条塞到了易子阳的枕头底下。那是她去监狱的时候从她父母身上搜来的，里面有两百多万，都是她父母来路不明的钱。
她把易子阳从头到尾看了一眼，然后起身开门离开了。
她刚出了门，易子阳的眼睛就睁开了。他起身从枕头下拿出纸条和卡，纸条只有几个字：
“我的罪赎不请了，下辈子吧，我一定在你最爱我的时候爱你。我们一定不要错过。”
易子阳追了出去，却在碰到门把的那一刻堪堪停了下来。
他又在期待些什么呢，就算追回来了，他们也不可能了，他们之间，隔着无数的罪恶和交易。
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他只是，想给彼此最后一个机会。这辈子，他们也只能这样了。
虞有余跳进了冰冷的湘江。江水冰冷刺骨，淹入口鼻的那一瞬间，她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六年，结婚第五年，冷战的第四年，期间她失去了三个孩子，被易子阳打了无数次。
但是她都认，那是她欠易子阳的。她也爱易子阳啊，那么美好的人，她怎么可能不爱。
她只是站错了出发点，又有谁有立场说她爱的不比曾经的易子阳深呢。
世人，谁都没有那个资格。只有她自己有资格。
她的子阳以后是会当爸爸的人，是会给他的妻儿幸福的人，她要是留在这世上，多少会是个累赘。
她身上背着罪，她没钱，她失去了父母，她不能总是像当初一样靠压榨易子阳活着。
现在，她舍不得了。
下辈子吧。等她赎完了这辈子的罪，下辈子，她虞有余，一定会是最爱易子阳的人。
那场罪，她赎了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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