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执明的军队遇袭的地方距离天权还有段路程,自然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只好返回了瑶光。
是夜,书房之中,执明则并未像前一世一般亲自为子煜包扎,而是叫来了医丞。
包扎完毕之后,医丞退了下去。见执明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子煜按耐不住了:“慕容郡主,你是怎么知道遖宿军埋伏在那个地方的?”
上辈子,这话可是执明问出来的,执明不禁挑了挑眉。
仔细想想,这句话倒是挺像在质问似的。
“天权若是派兵相助,遖宿胜算大减。”慕容离开了口,“若是他们知道王上来这儿了,必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这时,方夜走了进来:“郡主,将士损伤已清点完毕,死伤人数过万。若是明日遖宿依旧强攻……我军怕是撑不过三日。”
子煜下意识地看向执明,发觉执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方夜,你今晚带领十个小队按计划行事。”慕容离抿了抿嘴,“事已至此,尽人事,听天命吧。”
“是。”方夜沉声领命,退了下去。
见慕容离这般模样,执明慌乱,忙看向子煜:“子煜……”
“王上。”慕容离直接打断道,“别再说什么让太傅派兵救援之类的话了,光是子煜这一身伤,太傅就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了。”
“若是再无援兵,难道要让王上与这瑶光一起陪葬吗!”子煜厉声开口。
他不在乎瑶光,他在乎的是执明!若是执明丧了命……他还如何赢得过子兑!
“子煜,”执明有些意外地看向子煜,“你终于要劝太傅发兵了?”
听了执明的话,子煜不禁叹了口气:“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慕容离细想了一番子煜刚才的话,不禁挑了挑眉。
如此一来,他的目的便当真是利用执明了。
——遖宿军营——
“还以为能速战速决马上回去呢,没想到这瑶光居然如此顽强。”
火堆之前,三个士兵正聚在一起闲聊。
“我听说啊,萧大人今天本来是去伏击天权国国主的,结果整队人马都全军覆没,传得可邪乎了!说是数不清的精兵从地下冒出来,将所有人都……咔!”说到这里,那个士兵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呃……”这话说的渗人,另一个士兵不禁抖了抖。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了,忙站起来往一旁走去。
然,走了没几步,便看到好几个瑶光士兵快速窜进了军营,脸上画了符,一个个姿态怪异,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吓得士兵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个劲地揉眼睛。
【“乱我家国,祸我百姓!”】
所有的瑶光将士都在吟唱着,一边吟唱,一边杀戮,吓得遖宿将士们立刻慌了神。
【“我以我血,铸成此誓!”】
没过多久,那些瑶光的将士居然开始自刎。可怕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有半分犹豫。
【“上穷碧落,下尽黄泉!”】
见状,遖宿将士皆是吓破了胆。与之对抗的不多,一个劲逃跑的却是不少。
【“阎王殿前,你我相见!”】
“血祭!”萧然闻声走出营帐,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瑶光这是要用血祭炼化我遖宿将士的性命啊!”
看着一个个倒下的瑶光将士,遖宿兵仿佛看到了倒下的自己。内心不够强大的,此时已经吓倒在地。
…………
……
天权之中,太傅已经收到了执明遇刺的消息。心下大怒,即刻召集了城中所有的精锐部队前往瑶光支援。
威沧缮也同样收到了消息,却因为执明没有丧命而大感失望。然,这一世的他却不似上一世那般坐视不理,而是选择即刻出兵。
因为西七卫之中的鸣昴已经化名为林矛铭,在太傅的支持下已经成为了仅次于威沧缮之下的王城守城军的将军。为了打压林将军和提拔自己的副将,威沧缮急需战功来达到目的。
“将军,属下有一计。”此时,一名小将献计道,“不如我们派出一半兵力轻装赶路,经天璇绕到遖宿下侧翼,到达之时瑶光遖宿应已开战,埋伏到瑶光边境,正好可以打遖宿个猝不及防。”
威沧缮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至于将军带的这一半兵力则按照正常速度行军,待到前方探子说瑶光遖宿已开战再快些赶路。等探子说瑶光边境第三个城池被攻打的时候再从这边攻击遖宿,两边夹击之下遖宿必会退兵,而且一退兵就被我军埋伏侧翼的人马痛击。”
一顿,小将道:“将军您将遖宿赶出了瑶光边境,解了瑶光之危,又替王上报了仇、扬我天权之威!到时莫说林将军了,连莫将军都比不上您!”
“好,就按你说的办!”威沧缮心中一喜,吩咐道,“你下去安排吧!”
“是!”
然,他不知道的是,这位献计的小将便是执明收下的鸣毕。
之所以如此献计,真正目的则是拖延天权介入瑶光与遖宿之战的时间,增大两国兵力的消耗、加深慕容离与毓骁之间的芥蒂。
这个计策威沧缮一定会同意,而且带军埋伏遖宿这个立功机会一定会让他手下的将领争抢。得到这个机会的一定是威将军的心腹,而提出这个计策的隐卫则得到进一步的信任。
如此埋伏遖宿,既可进一步消耗遖宿,又可削弱威将军的实力,一举两得。
————
次日一早,艮墨池便告知了毓骁昨夜营中的情况,毓骁当下便大怒。
而今谣言四起,军心不稳,对遖宿大大不利。
“血祭?”毓骁咬牙道,“这谣言是从何而来!”
“是从……萧将军那里。”
毓骁攥紧了拳头:“萧然……带他来见我!”
艮墨池为难道:“我本想直接压他来见王上,没想到,他的营帐已经空了,并且还带走了他收下的三万兵将。”
“什么?”毓骁惊了,“那兵将也是他随随便便可以带走的?本王的军令呢?!”
“萧然在军中威信颇高,”艮墨池解释道,“且带走的人中,多是钧天的故人。”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萧然是,慕容离也是……都一样!
“给我追!把他抓回来!”
“报——”话音刚落,便有一将士跑了进来,“王上,天权大军到了,我军节节败退,已经快招架不住了!”
“什么……”
毓骁万万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局势已经扭转了。
天权兵力强盛,粮草充足,而遖宿却早已和瑶光消耗了不少兵力。
再加上谣言四起,军心动摇,没过多久,遖宿便迎来了它的败绩。
…………
……
瑶光城前,慕容离已备好了酒。一袭红衣,坐在桌前,看着驭马而来的毓骁。
见毓骁下了马,慕容离抬手示意他入座:“王上请坐。”
“王上”……
毓骁沉默片刻,走了过去,挥袍入了座,视线从未离开过慕容离。
斟了酒,慕容离将酒杯举起。并未言语,似是要敬酒。毓骁也没有言语,同样满上了酒。
举起,一饮而尽。
饮下自己杯中的酒,慕容离开了口:“王上此来必定有话要问。只要阿离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毓骁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先给两个杯子倒满了酒:“好。”
抬起酒杯,毓骁示意慕容离与自己共饮:“喝。”
见慕容离又饮下一杯,毓骁也仰头将酒水饮尽。一边倒酒,一边询问:“此前你无故失踪,可是自行安排的?”
“是。”
毓骁舒了口气,再次举杯:“再喝。”
又是一杯酒下了肚,毓骁沉声继续发问:“萧然是不是你安插在本王身边的细作?”
“嗯。”
闻言,毓骁苦笑一声,再次将两个杯子倒满了酒,声音却是有些悲戚:“来,再喝。”
“……”慕容离举起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
“……最后一个问题。”一顿,毓骁斟酒后,直接仰头饮下,而后直直地看向慕容离,“如若遖宿没有攻打瑶光,如若本王没有怀疑你,一切是否还能和从前一样?”
“王上,”慕容离没有直视毓骁,而是拿起了酒杯,“这世间之事,何来‘如果’一词?”
环视四周,看了看遍地的瑶光将士尸首,慕容离继续说了下去:“如今,瑶光与遖宿已是血海深仇……你我二人,回不去了。”
言罢,将酒水饮尽。
毓骁不甘心,可他不得不承认慕容离所说的话。
“是啊,回不去了……”
苦涩一笑,毓骁将手上的酒杯随手抛掷出去,蓦然起身,转身便要离去。
“王上。”
慕容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毓骁停下了动作。
“今日一别,你我二人怕是生死不复相见。”
慕容离站了起来。
“阿离在此,最后一次恭送王上。”
欠身作了揖,这是慕容离最后一次朝毓骁行礼了,毓骁却是不敢回头。
艰难地迈出步子,毓骁继续向前走去。
坐了回去,慕容离拿起了桌上的燕支,抵到了嘴边。
身后传来熟悉的曲调,毓骁再次停了下来,静静地倾听着。
在遖宿生活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之中。
自己曾偷袭于他,曾站在门口看着他在院中吹曲,曾经他奏乐,自己舞剑……
可那些,都已经成了“曾经”……
“……”谁都没有注意到,城墙之上,一抹玄色人影正朝两人看去,目睹了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