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雨天,漆黑的棺木贮存着陈婉冰凉的遗体,刺骨的寒风摇晃着凄白的灯笼,整个陈家萧瑟而落寞。那个黑色衣衫的少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跪在姐姐的灵位前,木然的为火盆的灼焰中添着纸钱。这是陈皮第一次感觉到冷,这个世间的冰冷,感觉到悲,姐姐爱情的悲苦。此时,陈皮的脑子一团乱,唯一清晰的只有陈婉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其实我从未后悔过。我曾经也曾想过自己也可能会同他的那些青楼红颜一样的结局,被他用最冷漠的方式所遗忘,可我算错了,他会用这样残忍的方式结束。终究是我不自量力,高估了自己,也抬举了他。
街上大雨倾盆,院内海棠花落。只是自此再无怜惜花谢的姑娘,去拾那飘零的落花。
“二月红求见陈四爷!”二月红就这样着一袭沥青色长袍跪在大雨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要见陈皮的话。他想见陈婉,他想弥补。冰凉的雨水落在二月红身上,敲击着他复杂的内心。他是喜欢陈婉的,不,应该是爱,可是这一份关于风月的觉悟来得太迟了。
曾经他把陈婉的一切当作理所应当,所以他才能凭着这份蛮不讲理的感觉带着另一个女人走进红府,走到陈婉面前。
“二爷,我们回去吧!”身旁传来丫头略带柔弱的声音,她的手攀着他的手臂。二月红目光暗沉,盯着自己和丫头的手臂,猛地把身边人的手臂往下一拉,缓缓地吐出一个字:“滚!”
丫头呆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二月红。她是红府的夫人,她的妻子,她只是关心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扑向二月红,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向他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为了从北平赶来见好友最后一面,悉数将新月饭店相关事宜交给妹妹尹新月和妹夫打理的尹澜,交代完陈皮一些事情,刚从院里出来就看到了这样的景象。尹澜只是冷冷的笑着,踩着有节奏的步子走到二月红身侧,眼睛里满是鄙夷,她嗤笑:“不过是一个从青楼里出来的面摊丫头,为人谦卑处世谨慎的生存之道没学到多少,这狐媚撒娇的功夫倒是学了十成十的!以为自己进了红府就是夫人了吗?可笑!当时为二月红披上嫁衣,二月红挑了盖头的可是陈婉!你算什么东西!”
尹澜这人一向厉害,她讨厌所有青楼出身的人,再加之遇到的几个和青楼有关系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比如,她爹那个一心要害死她和新月的那个二房,再比如眼前的这个女人。
尹澜的话可谓是字字都透着寒意,可那些又都是事实。一个进过青楼的女人,要说没有些歪心思,扒光了张启山,她尹澜都不信。
尹澜的话让丫头手足无措,她看向二月红的表情有些期待和小心翼翼,她希望他能为她辩白,可惜他没有,他只说了一句话:“我的妻子是婉婉,我只要婉婉!”
“二月红,今天的话你可要记住了啊……”尹澜最后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她淡淡的看了一眼雨中的男女,就转身朝着远处那个身穿军装的男人走去。
“聊了什么?”男子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为她披上挡风的披肩。尹澜只是盯了男子好一会儿,才无厘头的冒出一句:“张启山,我发现九门里稍微正常的也就是你了。”说完,接过副官递过来的雨伞,自己走近雨幕中。身后传来那个男人无奈的声音:“我们好歹也是同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