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宴相比上次接风宴要更加奢华。上回单只宴请了几个重臣,这回全天宫上上下下不论品阶官员都来了。朝下望去,一干人等传杯递盏、杯酒交欢,殿内觥筹交错。若非我心里明白,倒真以为这些人亲密无间了。
我闷闷地独自倒了一盏酒,一饮而尽。“嘭!”瓷制的酒杯与实木桌案相撞,发出一声脆响。
“哦?仙君看起来好像闷闷不乐呀。”我一时后悔方才对酒杯发了脾气,让玉帝发现了我的异常,这样凑过来问道:“今日虽是仙君的送别宴,同样也是仙君的任职宴。何来闷闷不乐?”说罢,他双手递上一杯酒,好像是要敬我一般。
我连忙站起身回敬,坐下后,对玉帝说道:“回禀陛下,并非是臣不乐。这是明日将要下凡,回想到在莲山的种种,一时心下感慨罢了。”
“仙君是个念旧的。”玉帝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说道。“确乎如此。”我附和他:“臣从未往人间游,人生地不熟,自然对仙界有恋恋不忘之情。”
“怎的会人生地不熟呢?”玉帝懒洋洋地开口道:“仙君当年同金虎将军谁姜子牙讨纣时,可不是游览过大半个商朝的土地吗?”
此话一出,瞳孔猛然一缩,浑身一个震颤,便是坐直了身子,锁紧眉头看着玉帝。
玉帝贼心不死,还想要在我离开天庭之前再摆布我一道。自以为提了金虎将军,便可让我受挫,然而他实在是想岔了,我的父亲是我的底线,一直是我心里的一道刺。旁人羞我辱我也就罢了,对我父亲是绝对不能有一句无礼。负屈含冤的勇士,怎能让他再难堪一回?
我心里微微有了些怒意,便转过身子只看宴上的歌舞,不再理会玉帝。玉帝也没有再理会我,我猜想他大概也是有些心虚的吧,我在莲山,他惧我有反叛之意,流放我多年。我受命往人间去,他惧我不受他的控制,临走前来摆布我一道。可笑。可笑之极。篡紧了身上的丝绸衣料,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怒火。厅上的歌舞美轮美奂,而我却一丝都没有看到眼里。
在玉帝身边坐如针毡,好不容易才忍到了宴会结束。我正想要着急回直节堂,然而玉帝却说要留我下来议事。此时已巳时,早就过了一更天。多的仙官都着急回家歇下了,这时候找我到底要又有何事相议呢?。
我心里头疑惑,但总不能违旨不遵。跟着领路的厮役青果一路走,越走越觉得不对,我连忙停下脚步,谨慎地看着背对着我的青果,余光撇着四周。
而青果好像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一般,也停了下来,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我道:“仙君怎的不走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我总觉得他这个笑有一丝瘆人。我咽了咽口水,试探地说道:“这不是去陛下书房的路,你要带我去哪儿?”
青果还是一脸笑脸,似乎早就料到我有这样的怀疑,面不改色的说道:“仙君多虑了。陛下不在书房,命我带你去陶养殿。”
“陶养殿?”我惊讶的反问道。这里陶养殿是玉帝的寝宫,位于九重天之上。如此尊贵,轻易不让人接近。玉帝召我去陶养殿,多半是有重要且私密的事情要商议。不过……
我回想起了在殿中他对我那番反常的表现。原来玉帝还贼心不死,他也不是轻易为一两次挫折而打消念头的人。刚下细细思虑一番,我心里有了个念头。既然玉帝逼我,那我也只好先发制人了……
巳时一刻,陶养殿中。静谧的月光照在了石英台阶上,我一步步登上九重天,就见着了面前如此恢宏的景象。月给面前宫殿隐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浮云裹在宫殿前两根粗大的石英柱上,柱面上没有雕刻任何花纹。反倒是除了底盘上面细细的刻画了盘古开天辟地以至女娲创造人类的故事。每个人仅只蝇头小字一般大,却犹如被刀工打磨成了活人。
我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装饰,朴素却华丽。
青果笑盈盈地转过身,对我说道:“奴婢到这儿就不送了。仙君请自便吧。”
我抬脚踏入了宫殿。正正襟危坐地在主位上。我向他躬身行了礼,玉帝倒还是和气,没有过多为难我。
“仙君可知。朕叫你来所谓何事?”玉帝惯用的开场,这也让我,这回玉帝又求着我做事了。
“陛下开口,臣必当竭尽全力。”
“嗯。”玉帝满意的点头接着说道:“仙君此次下凡,除了担任总揽一职,朕还有一个任务交予你。”
“请陛下明示。”我严肃了起来,洗耳恭听道。
玉帝一脸担忧,说道:“朕有所预感,凡界百姓似乎对仙界少了以往的崇敬之一。墨砚侍者前几日下凡过,难道他不曾与你说过?”
墨砚下过凡?我怎么不知道?难怪这几日都不曾见他,难不成那天说的话真的惹恼了他?我一团疑虑堵在心头,压抑着自己的疑惑,回禀道:“臣自那日受封,墨砚侍者派人来送了贺礼后,便不曾见过面。臣下也是才得知,墨砚下过凡界。”
“噢。”玉帝叹了口气。我狐疑地抬头,只见玉帝嘴里叹气,面上却没有丝毫无奈之意,反倒是冷冷静静、面不改色地说出这话:“倒是可惜,我只当墨砚与你无话不谈,没成想他也未曾同你说过。”
“陛下若是有意此事,不如就把墨砚……”说道这里我忽然住了嘴,立即蹙了眉看着面前的玉帝。玉帝不是有意是不可能的,若有真心要知道,只觉叫来墨砚问一问,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大费周章的从我这里套话。
想带这些,再加上玉帝方才对我虽说的阴阳怪气的话。唯一的可能便是玉帝要挑拨我和墨砚的关系,如果敌人的阵营人心不齐,才能更好的瓦解。先是父亲,现在又是墨砚。玉帝这会儿也真是毛躁了。
想带这里,我蓦然冷了脸,语气不善地说道:“陛下还是不曾明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