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初遇

楚国都城-安城

山乐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小黑屋中关了几天，时刻都感觉自己这个叱达公主大概是要红颜薄命，客死他乡了。好不容易说服父王母后出来游历一次，生平第一次出了天山脚下的叱达城，还没有到楚国都城门口，便被几个五大三粗的人又捆又绑，蒙上双眼地扔进马车，接着赶了大约2天的路就被送到了这个小黑屋内。除了有人每几个时辰送点吃的，喝的，还有点公主的待遇外，其余时间也是寂寞难忍，还时不时地得动动脑子想想怎么保住自己这条小命。此时就恨自己天生爱玩的个性，没有好好跟师傅学习一些拳脚功夫，否则也不至于惨到这个地步。

山乐不知，小黑屋所在之楼，是安城专供皇族子弟或达官贵人的歌舞伎坊，虽为风月场所，也有一个颇为诗意的名字 -音缘坊。由于隶属楚国皇族直属管辖，便在楚国无人敢在这所舞坊内动土。舞坊常年养着暗哨，搜罗天下美女以供达官贵人。

“哟，照你这么说，这回的崽子定是颗摇钱树咯？” 舞坊令妈妈对着一个暗哨说。

“我的妈妈，您且去瞧一眼便知我说的定不会有假，我怎么敢骗您呢，等着被您生吞活剥啊！”

“料你也不敢随便糊弄，走，带我去瞧一眼那小崽子”

山乐听着有人来，便不再费力折腾绑在身上的绳子，只感觉有人替她松开了开后面的绳子，解开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几丝阳光透着门缝进来，山乐定睛看了看眼前的这位令妈妈，心里想着“果然，楚国人杰地灵的传说不是盖的，眼前这位虽然旁边的胖子管她叫妈妈，却也是称得上万里挑一得美人儿了，这气质，如果说她是宫里得娘娘也会信的。

“果然生得标致，这眉眼如月儿一般笑盈盈的，肌肤玲珑剔透，看着也是个喜庆招财的主儿 ” 令妈妈一句话打断乐山乐的思绪， “这个崽子我要了，去叫几个丫头来小心侍候着”。沐浴，更衣，梳洗打扮后，活脱脱一个美人出现了。山乐本就生得标致，在叱达，山乐也算是数一数二得拔尖儿的美人儿了。只不过，叱达在天山脚下，山路闭塞，姑娘家的所用之物自然比不了楚国的都城。然而现在，穿上上等绸布做的纱裙，再被几个小丫头这么捯饬几番， 倒是出落得更加明艳动人了。在叱达，山乐的皇兄们总叫她小鹿，倒不是因为生性活泼好动，爬山，捕鱼，捉鸟，只是因为她最美的地方是一双扑扇扑扇的大圆眼睛，仿佛就从未受过尘世的污浊那般纯净，烂漫。不过，山乐从小到大也算是团宠，没受过什么伤害，后宫那些勾心斗角倒是看了不少。

不一会儿，令妈妈笑盈盈地进了安排给山乐的房间，“姑娘，可有闺名？”

“山乐。”第一次出门，山乐到底是嫩了些，一般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姑娘会如实说出自己的真名。

“ 山中乐未央，倒是个高雅的名字。 “

“那倒不是，家父对音律颇为痴迷，因此想我不受这尘世的污浊，能终其一生，潜心研究音律，便取yue字，至于山，我因为是山中的孩子”。 山乐也算是实话实说。叱哒国在这代叱哒王的手上才开始兴读中原地区的诗词歌赋，过去世世代代，都是崇尚武学，过惯了打打杀杀的日子。要说叱哒国王有多少文采，可能连楚国的秀才都比不上，只是，山乐虽取了这个名字， 从小最是讨厌音律，常常撺掇父亲能给她改个活泼好动的名字，让她人如其名。

“哦？！ 那么，山乐姑娘且在这儿安心住着。既来之，则安之。我姓令，这儿的姑娘都唤我一声令妈妈，你也跟着这样叫吧”

“令妈妈为何要这样客气，给我留宿的地方？”即使没有很复杂的经历，山乐也知道这令妈妈肯定没按好心，不然为什么要把她绑来，还被关了几天？

“只是看着你颇有眼缘，想留你几日，有空之时话话家常，有个知心的小人罢了。你且住着，过段时日，我便遣了人送你回去。只是，之前绑了你，令妈妈跟你说声抱歉，也是我那些手下不懂事，都是些粗人，不懂怎么邀请姑娘家家的来做客”姜果然是老的辣，这几句就随便打消了山乐的顾虑。

“令妈妈，王公子到了”一位小侍女来禀报

“知道了，老规矩，请公子倒西楚厢房，我这就过去”

“是” 小侍女按着令妈妈的吩咐下去安排了。转而，令妈妈向山乐说道“山乐姑娘，今儿瞧着你也累了，这几天你就现在这间华斋轩住着，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墨墨。墨墨，从今天起，你就服侍山乐姑娘吧。不需要回我房中做事了。”

“是，令妈妈！”墨墨点头应道。 墨墨是令妈妈身边的一等侍女，这等安排，很明显，是令妈妈为了掌握山乐的一举一动。可怜的山乐，还盘算着如何从墨墨地方打探出一些音缘坊的秘密，满足一下这欲求不满的八卦之心。

山乐从小到大除了心大也没什么别的优点，一般这个时候，别的姑娘都是想着法能逃跑， 只可惜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开启了山乐对这家歌舞伎房的无限好奇，准备随遇而安，又不需要自己花钱，便决定安心在这儿住上一段时日，顺便吩咐墨墨去厨房取点点心，满足下味蕾。

令妈妈推开西楚厢房的门，笑盈盈地喊了一声“王公子安”，窗口一位身着带着银丝刺绣的白袍，头束银冠，手持佩剑的公子缓缓转身，朝着令妈妈作了一个揖，便坐下了。

在楚国，为了防止官员们结党营私，爵位无法世袭，且官员也无法靠着自己的一些裙带关系为家中公子们谋个差事，加官晋爵，定要靠着自己的本事分别考取文科及武科，最后的殿试，且排名在前10的方能谋个一官半职，光耀门楣。能考上的也可谓是人中龙凤乐，寥寥无几。而眼前的这位王公子，便是这贵族子弟中寥寥无几中的一人了，刚在不久前的春闱中拿下了文武双科的状元，恰逢安城府守卫军统领因犯事被革职，他就领了这职位，同时，也与他做宰相的父亲没有一点业务上的交叉。楚国皇帝的棋盘，从来步步为赢。

“ 令妈妈，托你打探的事情有消息了吗？”王公子缓缓给自己倒了杯茶，边饮边问到。

“有些眉目了，但是理清还需要些时日，再耐心等等。“ 王公子转动着手中的陶瓷茶杯，皱着眉，陷入沉思中。按理来说，王公子绝对是所有公子哥儿羡慕的对象。生在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府，且为正室所出。传承了父亲的睿智与英俊，又继承了母亲大将军家族的血统基因，能文能武，明白事理，恭谦孝顺。都城内哪家教育起自己的孩子，都会说看看人家宰相府的公子。而他，眼神中总透着一丝来自心底的忧郁气息。但是从小，天羽从未感觉到过快乐，自懂事以来，他总感觉有些模糊的记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总能梦见一只小手，拉着他想带他离开，朝着无垠的边际奔跑。于是，他就把自己安排得满满当当，他的成才，倒不是说他有多爱高官厚禄，或者给祖上光耀门楣这件事情，只是，给自己找个理由，不要一直沉浸在这段似有若无的记忆中。

前不久，在他正式上任都城守卫一职前，在刑部任侍郎的好友少秦托他到音缘坊去打探些消息查个贪官污吏案子，他方知，音缘坊表面上是座歌舞伎坊，实则暗为楚国的情报中心，内查贪官污吏，外查敌国动向，其情报网络四通发达。这查案一来二去，便和令妈妈熟络些了。令妈妈虽然表面上看着贪财自私，又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实则骨子里精明干练，要是个男人，其仕途着实闪耀。

一日，他和令妈妈喝酒谈案，微醺之下，便说起了自己的那个挥之不去的梦，以及从小的一些记忆。令妈妈也是个爽快人，说是帮王公子暗中调查下20年前的事情，也就是他出生的那年。所以，今天顺路经过歌舞伎坊，刚好穿着便服，也不会被人认出，王天羽就直接进来想看下这几个月是否有消息了。天羽正和令妈妈说着话，以这几个月当守卫的灵敏度，便听见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无声无息走到房门边，轻轻拉开门，正要把剑挥出去，就听一声“啊”，一个粉色的小人儿因为失去了门的支撑，应声倒下，往房里着实滚了几圈，看似伤的不轻。粉色小人儿揉着自己的头，站了起来，看了看这位白衣少年，又看了看令妈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身为叱达公主，却站在门边儿上偷听墙角还被戳穿，这事要传了出去，尽毁这20年的叱哒公主圣名，还指不定被家中几个哥哥嘲笑上一辈子。

天羽看着这位粉色小人儿，眼中长久的忧郁尽有一丝淡去。虽然见过不少大家闺秀，或者舞女，有明艳动人的，有温柔娴熟的，但这般的灵动，这般眼底的纯净姑娘倒也是少见的。他怔怔地站在那儿，一般见姑娘都是因为一些家族盛宴或者游园的活动，私下里他几乎没有和适龄姑娘独处过，发生这种情况，他也确实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令妈妈打破了这个尴尬，“山乐姑娘，快见过王公子”。

“王公子安”，山乐按着楚国的礼仪行了个万福礼，小时候，父王曾经为山乐请过一个楚国的嬷嬷，教她一些楚国大家闺秀的礼仪举止，父王骗她说学会这些，便可放她去独自游历楚国，她信以为真，学的比任何一门课都要认真。她哪晓得，她父王从来都知道叱达公主这一辈子的使命就是下嫁楚国和亲。叱达作为一个天山脚下的小王族，不依附楚国，在顷刻之间，就会被临近的辽国给吞没。山乐的姑姑是，山乐的祖姑姑也是，这是山乐人生注定的结局。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在山乐出嫁之前，父王，四个哥哥们都极尽全力宠着这个孩子，她终将为了叱达而将青春埋葬于楚国皇城，她也无法像叱达的其他姑娘一样，选一个终其所爱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山乐说完，一个机灵，瞬间逃出了西楚厢房，心想着，这么丢人的事情，还是先溜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