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香苑中,熏风袅袅,衣着艳丽的宫女们来来回回走动着,正忙碌地撤着方才宴会的用具。
皆是些金玉器件,就算是大富之家也难得一次全部搜罗齐全,此时正被宫女们毫不怜惜地堆至偏殿,怕是难有再见天日之时。
容妃依旧噙着惑人的笑容,懒洋洋地听着琴师的演奏。偶然瞟见旁边已等候多时的夏江,才挥一挥洁白似玉的柔胰,问道。
“打听到了?”
“是,娘娘。”夏江朝宫女琴师们暗使眼色,待所有人都离去后,才凑近容妃耳边小声道:“良妃离席后就直接去了长春宫,但是说只是去看看慧贵人。”
“哼,长春宫除了慧贵人不就是那个女人吗?她真想去看谁,还不是路人皆知的!”容妃轻嗤一声道,“真不知道那个病怏怏的小贱蹄子有什么吸引人的,一个两个的全往那边跑了。”
这句话容妃的声调极其平淡,轻飘飘的,仿佛没有掺杂一点儿情感,却叫夏江深深低着头,一声不吭。
“算了,夏江你继续说。这次,良妃娘娘她又给她的心肝宝贝儿带了些什么去?”
“没有,娘娘。”
“什么?”
容妃摆弄指甲的动作猛然停下,顿了几秒钟,才一字一顿地重复了夏江的话。堪堪两个简单至极的字,在唇齿间辗转反侧了许久,仿佛其中蕴含着些某种不为人知的的韵味。
“没有?”
“是的,娘娘。良妃娘娘什么都没有送去长春宫,只是……”
“说详细点!从江无妤离席到回她昭阳殿途中的一点一滴,事无巨细,本宫都要知道!”
与此同时,同样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正津津有味地听着方才在长春宫中发生的一切。宫女禀报完后,福福身就径直离开了这偌大的宫殿。金橘色的阳光斜斜铺了满堂,映衬着女人头上鎏金点翠的簪子珠花,熠熠生辉。
她低头凝视着地上窗格的剪影,里头尽是独属于天家的尊贵奢靡,还有无尽的孤寂清冷。
“呵,还以为她要一辈子就这么沉溺在泥沼中呢......怕使今后的宫里,又要有一番风云了......”
芜并不知道,今天自己的一番作为给这一潭深不见底的地方掀起了多大的风浪。此时她正惬意地坐在庭院一角,心情格外地淡然。
喝着宫中特供的雨前清茶,捻起块金黄酥脆的糕点,眼前是波弘壮阔的落日熔金,耳旁是涟漪不惊的细语清风。参天古木拔地而起,被前些日子凌冽的秋风刮走了叶儿,一点色彩都不曾留下,只在老人们浑浊却殷切的目光下,大发慈悲地绘着寒冬惨淡的影子,好掐灭这人间最后一点希望。
今日倒是大不一样,从早到晚都是日头高悬,叫人笑得暖洋洋的。红色的宫墙也炽烈如火,像天外陨落的碎石星子,在尾后拖出一道绚烂的烟火。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呐~”芜摇头晃脑地,颇有兴致地谓叹着,“白苏啊,你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娘娘真是好文采啊!”白苏不明所以地点头附和着。
皇宫地处中原,哪里来的沙漠嘛?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悠闲呐,快活啊~”
娘娘您一回来就坐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哪里来的行嘛?
芜好像是从白苏的脸上看出她心中所想,端起茶杯,一脸深不可测地朝她摇摇头道:“唉,你们都不懂你家娘娘我啊~寂寞如雪,真是寂寞如雪啊~”
白苏满头黑线,想她家娘娘自从喜欢上了那个缺心眼的小公子后,一门心思全放在偷溜出门和他私会上了,不是在和丞相府侍卫斗智斗勇就是在和丞相府侍卫斗智斗勇的路上,吟诗作赋这种事几百年都没做过了。今天好端端的,先是单方面和安美人闹翻,后又是坐在院子里作诗。
现在想来,今天的娘娘有些不对劲啊?
这么想着,白苏看向芜,眼中全是怀疑。
该不会......
“白苏,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芜的脸上波澜不惊,心中确实慌得一批。
嗷,这小姑娘咋这么看着我?该不会是我崩人设了吧?要是暴露了我不会被抓走当妖怪吧?
我,我才刚来,不要这么容易就领盒饭吧?
我,我也没干什么吧?
【哼,宿主,你自己干了啥心里没点数?】
你还说!我才来还不是瑟瑟发抖,什么也不知道吗?鬼才要和那些小美人硬钢咧,乖乖在旁边看戏不好吗?
【那后来宿主知道剧情了还要和女主决裂,还不够刚吗?】
解释很麻烦的呀!女主就是个麻烦综合体,我不躲远些,以后得有多少麻烦啊。
【宿主就不怕女主怀恨在心,之后报复你呀?】
应该......不的吧?她那么忙,还要和皇帝谈情说爱,这样那样的,顾不上我的吧?
【有道理哈,宿主你真聪明!】
呵呵,那必须的!
不过,好像忘了点事?
一旁的白苏又目睹的芜神奇的变脸大法,由微笑到疑虑再到一脸坚定,神色变化之快,堪比戏台上的名角,。
这让白苏心中的念头,愈发坚定起来。
她小心翼翼,欲言又止,就算是皇天后土也要被她一腔忠心所感动。
“娘娘,您该不会......”
芜盯着她,笑容愈发和善:“你说~”
“您该不会,吃坏东西了吧?”
“......”
【......】
女人,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正在芜和白苏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时,门口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
“容妃娘娘驾到!”
“嗯?她来干什么?难道是被我的魅力所折服,要和我从诗词歌赋谈到星星月亮吗?”芜皱着眉,小声嘟囔道,“白苏,随我去看看。”
“是,娘娘。”
等芜到时,容妃已经毫不见外地坐着,黛眉轻蹙,拈着指尖四处挑剔。
“哎呀,你们拢月阁怎么这么寒碜啊?好歹也是皇上的妃子呢,看着竟还不如一个小小的美人!连件像样的摆件都没有,尽是些书书画画,前几日我在那谁宫里还看到了个差不多素雅的,看来是你们娘娘送去的吧?还真是寒碜呢!”
“容妃娘娘,那些字画都是我们娘娘自己写的......”
“本宫说话,你插什么......”
容妃挑着眉头,下意识地想要训斥那个大胆的小宫女,又想到什么,硬生生的停下,并转了个话头。
“哼,送去那么贵重的礼物也没个回礼,前些日子皇上还赏她好些东西,里面不少瓶瓶罐罐勉强看得过眼,也不晓得送来,某些人真是......夏江,赶明儿把我那些东西都收拾收拾送来,好歹也是个妃子,不要叫人看了笑话才好!”
“好的娘娘。”
“哎呦,这茶还是去年的龙井,怪不得这么难喝!夏江我那儿今年新进贡的茶叶也剩了不少,各种各样的都送些过来吧。”
“好的娘娘。”
“啧,糕点也难吃。夏江......”
“好的娘娘。”
“还有那个天气凉了,那些锦布缎子什么的也balabala......”
“好的娘娘。”
如此把拢月阁的里里外外都嫌弃了个变,并且合理规划好了这里美好的明天后,容妃满意地点点头,优雅地抿了口茶水到:“诶,你们娘娘呢?”
“......”小宫女们低着头,瑟瑟发抖。
娘娘快来啊!这里有个容妃娘娘吃错药啦!
“咳,姐姐今日来,是有什么要事找妹妹吗?”芜微笑着,淡然地推开门坐到容妃对面道。
不是说容妃和原主最不对头了吗?
还有不是说女主最单纯最柔弱了吗?
这个剧情都崩到哪里去了啊?
你们不要因为我崩人设就跟着一起崩了嘛,你们能和我学吗?我可以重来你们可以吗?
求求你们按剧本走好嘛,我都要笑不出来了啊!
看到来人,容妃一改之前懒洋洋的坐姿,双脚并拢,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做得端端正正,活像课堂上正襟危坐地小学生。
“嗯,那个,也没什么事啦。就想着我们姐妹俩好久没见,想念妹妹的紧,就不请自来,看看妹妹而已......妹妹不会是不欢迎姐姐来吧?”容妃绞着衣袖,揣揣不安地说道。
喵喵喵?美人姐姐我们才见吧?您可真是会睁眼说瞎话呢!
后宫的女人真可怕!
“自然不会,妹妹也十分想念姐姐呢。”
“那,那可真是太好了!啊,我是说,妹妹这样聪慧的人,可不能识人不清,养虎为患啊!”
“多谢姐姐教诲,妹妹会记在心里的。”
“谢,谢倒不必。只是,只是妹妹能不能......”
“?”
容妃咬着她那娇嫩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眼芜,又迅速地低下头去,声音细弱蚊吟。
“妹妹能不能,能不能送我幅字画啊?”
“......”
容妃心满意得地抱着字画离去,乌泱泱的一群人紧跟其后,看着颇有气势。
只留下拢月阁的一众人满脸懵逼,面面相觑。
“娘娘,容妃娘娘她这,什么意思啊?”
“......”
我能说我也很懵逼吗?
芜转过头,板着脸摸了摸白苏的脑袋道,“白苏,你已经长大了,不要什么事都来问你家娘娘我,要学会自己思考,探寻生命的奥秘。”
“啊?可是娘娘......”
“不要可是!成熟的女人从不说可是!好了,你家娘娘累了,要去休息了。”
“娘娘......”白苏欲言又止地看着那个走路生风,稳健沉着的身影,无奈地叹口气道,“您还没吃晚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