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皎】皎皎

杨戬第一次见到皎皎的时候，他六岁，皎皎五岁。

皎皎第一次见到杨戬的时候，杨戬五岁， 她四岁。

杨戬第一次见皎皎的时候，瑶姬对他说，二郎啊，这是皎皎，你未来的妻子。

妻子？孩子疑惑地抬起头，望向自己的母亲，妻子是什么？

瑶姬语重心长道，妻子，就是你要共度一生的人，是你要放在心尖宠爱的人。

孩子应了一声，抬头望向躲在牛家夫人身后的小女孩，笑弯了一双眼，

“小娘子，在下杨家二郎杨戬，初次见面，如有冒犯，请多海涵。”

皎皎生的黑瘦，一双眼睛却出奇地明亮，她望着面前的孩子，不言语，只在心里默默道，不，不是初次见面的。

皎皎第一次见杨戬的时候，小小的女孩蜷在街角，望着川流不息的陌生人群，茫然失措。

逃学出来玩的杨二郎瞧这小姑娘明明怕得要死还强撑着不肯哭出来的样子煞是有趣，就去逗她，

“这是谁家俊俏的小娘子，你跟哥哥走好不好啊？”

牛家小娘子认定了他是坏人，于是狠狠地在杨戬伸过来的手上留了圈牙印。

杨家哥哥疼地跳着脚嗷嗷叫，缓过来之后气得搜肠刮肚把自己听过的精怪故事一股脑地讲给了她，直吓得皎皎放声大哭。

杨二郎找回面子，十分得意，怎料这小姑娘哭起来便是没完没了，他看着她哭得上去不接下气，心里又过意不去，打躬作揖赔笑脸，这才哄好了几乎哭得背过气去的皎皎。

皎皎年幼，说不清家住何方，杨戬便陪着她一起在街角等，直到天擦黑，牛家人才找来，牛家娘子抱着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泣不成声，杨二郎被一番千恩万谢后忽然想起今天家里要炖肉，再不回去怕是要全进了大哥和三妹的肚，于是匆匆搪塞了两句后连名字都没留就脚底抹油溜了。

杨戬最后一次见到皎皎的时候，他八岁，皎皎七岁。

皎皎最后一次见到杨戬的时候，杨戬十八岁，皎皎十七岁。

杨家二郎读书识字不行，追鸡撵狗翻墙头却是一把好手，他是大人口中的纨绔不成器，却是格外疼爱皎皎的小夫君，这天他又像往常一样扒着墙头，一叠声皎皎、娘子地喊，不知又给她带了什么古怪玩意来，皎皎被他臊红了面皮，躲着不睬他，家里的大黄狗汪汪叫着冲了出去，杨戬落荒而逃。

谁料不多时，杨戬又来了，说要和皎皎告别。杨家二郎素来谎话连篇，皎皎如何信他，啐了一声，便红着脸不吭声躲在廊下。

结果杨家大郎竟是也追来了，扯着杨戬要他回家，杨戬舍不得自己的小妻子，杨蛟却是少见地急了，皎皎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提着裙子从廊下跑出来，杨戬见到她，满面喜色，冷不防天空一道惊雷劈下，杨蛟便急匆匆地拉着杨戬向家跑去。

皎皎扒着墙头喊杨家哥哥，她心慌的厉害，不管不顾地向杨府冲了过去。

家里的忠仆紧紧跟着她，谁料刚到杨府门外就闻到了阵阵血腥气，皎皎哭着扑过去就要敲门，却被忠仆一把捂住嘴，强行抱回了家。

皎皎又哭又闹，她要杨家哥哥，却被父母绑在房间里不准出去。

后来听说，杨府里来了神仙，所有的人都死了。

再后来呢，杨戬也成了神仙。

皎皎最后一次见杨戬是灌江口发了水患，幸存的人们都躲进了昔日避恐不及的杨府，皎皎的娘亲死在了大水里，爹爹也染了病，怕是命不久矣。

爹爹背着她去找了杨家二郎，问他可还愿娶皎皎为妻，杨戬怔愣片刻，他身边的娇俏粉衣女子忿忿地哼了一声，杨戬无奈又宠溺地笑笑，于是便尘埃落定，爹爹识趣地不再提起他们的婚事。

他是西海公主的二爷，不再是她的杨家哥哥了。

待到大水退去，爹爹也彻底倒了下去，只是不放心她。

皎皎含着泪，应了自己与一位表哥的亲事。

杨戬成亲那天她去看了一眼，杨家二郎玉树临风，进退有度，西海三公主俏丽可人，活泼开朗，真真一对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她知道，他们之间横亘着灭门时爹娘不肯援手的尴尬，仙凡的殊途，那样多的不可能，她都明白，也不奢望，只想最后再看一眼她的杨家哥哥。

她年少的欢喜。

你是宝光流转，天上月色。

我是转瞬即过，花前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