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少爷,您该休息了,这几日您彻夜未眠,会伤身体的。”
“够了!”那屋中人大喊道。油灯亮着,毛笔放着。他仍在心中描摹那人的模样:玲珑娇小,明媚如花。
他想把她的美铺在那洁白的宣纸上。可纵使万千笔墨,亦绘不出她绝世倾城。他出自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他自认画技高超,可输尽他毕生画技,亦换不来她一个棱角的美丽。
“罢了罢了!”他长叹。熄灭油灯,倒在床上。他紧闭双眼,但仍然抵挡不住从灵魂深处迸发的思念。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游哉,辗转反侧。
造化弄人……不论再多的倾慕与爱恋,终换不回一世长相厮守。
她在闺房中徘徊,一腔愁绪,两弯蛾眉。那双水灵的眸子终没有滴下一滴泪水,却流出了万里相思的空茫与幽怨。
烛光黯淡了,她拿起剪子,无聊地挑弄着灯芯。她的心早已被他满满占据,哪还容得下一丝倦意?
烛火又开始放出光芒。她撑着脑袋,回想起小时的情景:那时她的青丝才没过额头,看门前的桃花开得旺盛,便摘一朵在手中玩耍。人面桃花,绯红相映。这时,他傻乎乎地骑着根竹竿当马来,两人你追我赶,抛掷青梅。想到此,她那久未舒展的嘴角,竟挑起了一丝微笑。那夕阳残照中的两只天真的小手,曾天真的以为能一生相牵,永不放松。可没想到竟要在这青春韶华中松开,牵向另一只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苦笑道。她羡慕古人能追求自己所爱。而她,只能默默地穿上嫁衣,等待命运的安排。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他的父母为她寻了个他并不识的“贤女”;而她,也终究挣不脱这枷锁,被许配给了一个地位显赫的官少爷。
他,不愿。她,又何尝愿意?
他捱不过内心苦痛与寂寞交织的煎熬,一脚踹开被子,就向门外跑去。
当他跑到他与她最熟悉不过的那柳枝下时,却发现她早已在此等候。
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她转动莲躯,竟发现是他朝着自己奔来。
这不约而同的默契,却早是将两人的心牢牢的织在了一起。
此时的他俩早已抛下那些无谓的礼节,紧紧相拥。她耳语道:“此生,我非你不嫁。”他亦是耳语:“此生,我非你不娶!”耳语罢,两人抬头,彼此缓缓接近,最终,吻在一起。
这一吻,地老天荒。
柳枝下缠绕着甜蜜与咸涩的味道。吻了许久,两人分开。泪水浸透了他们的双颊,浸透了他们的灵魂。却将两人心中爱意涌动的蜜芽,浇灌成了参天大树。
他牵着她的手,坚定道:“既然在人世间不能长相厮守,那么黄泉路上,幸得有你相伴!”她幸福地点了点头。两人牵着手,双双跃进了那深不见底的湖中。
石沉大海。那曾经激烈震荡过的水面,最终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它将两人心底对彼此最真挚的情感,封存在了湖的最深处。
渡尽轮回千万次,能得鸳鸯共枕眠
次年春天,那棵柳树长得格外茂盛。凑近去看,正有两只鸳鸯鸟:一只毛色多彩,一只毛色苍褐,正相互梳理着羽毛。想必这就是他与她所向往的生活吧,无拘无束,长相厮守……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