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求贤

　　钧天已亡，朝中旧臣有忠心者，依从啟昆帝遗愿归顺瑶光，侍奉新君；二心者，辞官别去，另择贤主。

　　此一来，文官折去将半，武将听从大将军陈令的号令，安养于瑶光。

　　自钧天式微，天权、天璇、天枢三国先后自立为政，天玑也是临门一脚，就差一个合适的名头。这天下共主之位与一方诸侯无甚差别，不过是占了个名正言顺之便而已，故而慕容黎迟迟不愿登基，陈令等人也不勉强他，安安心心地在瑶光当座上宾。

　　慕容黎在瑶光王跟前晃了三个月，被瑶光王一脚踢出国境：“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用得着你天天看着吗？你要是真闲得发慌，就多出去招揽几个贤才回来。”

　　父子连心，想法不谋而合，慕容黎也正打算出趟门，到天璇和天枢走一走，见一见故人。

　　他出了瑶光，先往天璇而去。

　　数年后位极人臣的公孙副相，如今还只是一位没落世家的子孙，尚未投入魏丞相门下，穿着寻常的粗布裳，寒窗苦读。

　　稚虎藏林，等风起。

　　伯乐为千里马而来，在茶楼中“偶遇”。

　　公孙钤对慕容黎一见如故，邀之同座，共品茶楼里的最出名的“雨上清”。

　　“雨上清”形色普通，味偏苦涩，真算不得好茶，它之所以出名，乃是因为当地学问最高的贺老夫子的最爱，那是公孙钤已故的教学先生。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慕容黎浅啜一口，便放下茶杯，与执明相处久了，他的喜好也慢慢偏向他，喜了甜，厌了苦。

　　公孙钤善解人意，温和道：“这茶确实苦了些，穆公子第一次饮用，定然是不习惯的。”

　　“以前喝过更苦的茶，只不过，因为有一个人不爱吃苦，我渐渐也敬而远之，到现在稍苦一些的口食都不忍再碰，大约真的是娇生惯养了。”慕容黎笑了笑，苦茶醒神，他彻夜研习兵书时没少喝，化身为伶人后也曾被几个纨绔子弟逼迫灌下一整壶苦涩的老茶，彼时眉头都不皱一下，仰头便喝完。

　　“此人想必是公子很好的朋友？”公孙钤静静听他说完，抿了抿唇，问道。

　　“不，除了我的亲人，再无人能比他更重要，可惜我懂得太迟。”慕容黎摇摇头，“因为我，他经受了不该属于他的风雨，遍体鳞伤。是我让他寒了心，因此误会从生，遭了别人的离间之计，最终兵戎相见，反目为敌。”

　　公孙钤没想到这小公子年纪轻轻的，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但他神色平静，苦难并没有抹去他的气度，依旧高贵优雅，无需任何人同情。

　　公孙钤倒有几分钦佩于他：“既是交心之谊，待误会解除，你与那位朋友自能重归于好，不必忧心。”

　　“儿女情长罢了，不值一提，让公孙兄见笑了。”慕容黎淡然道，“还不知公孙兄高志？”

　　“说来惭愧，在下虽才疏学浅，却也想投身仕途，为家国尽绵薄之力。”他对未来有无限憧憬，言之侃侃，眼中浮上熠熠光辉。

　　慕容黎问：“我听闻因瑶光未败降之故，天璇王郁郁寡欢，已许久不理朝政，这样的王，是否担得起公孙兄的赤胆忠心？”

　　“传闻当不得真，吾王志在天下，如今只是遇到一些困难，稍作休息，我相信待他觉醒之时，必定再冲云霄。”

　　慕容黎笑了笑，以茶代酒，敬他一杯：“那我祝公孙兄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承蒙贤弟吉言。”公孙钤也笑着执杯回敬，“我也祝贤弟早解心结，一世安乐。”

　　公孙钤一抔忠贞奉山河，可惜他慕容黎不是天璇之主，他们注定成不了君臣，这样的结果早在他意料之中，他也不想强求。

　　出了茶楼，慕容黎让庚辰和方夜驱车赶往天枢。

　　仲堃仪才是他此行的目标，这个人聪明绝顶，但忠心不足，用之，太过冒险；不用，树此强敌，得不偿失。

　　慕容黎心里是怨恨他的，若不是受他挑唆，他和执明不会走到那般境地。

　　可他也欣赏他的才华，这种欣赏来源于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毕竟最了解自己的还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