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

一个老小区的破小的房子里，一家三口。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太太，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酒鬼，一个“哑巴”男孩。

　　这是一个老小区，地处偏僻，没什么商业价值，所以好几十年也没拆。住的都是些孤寡老人，或者没什么钱的年轻人，而六楼住的那一家是整栋楼里最怪的一家。

　    男人是个酒鬼，听说老婆刚生完孩子就离婚了，也是活该，这男人不仅是个酒鬼还是个穷鬼，每天不去找工作赚钱，天天外面出去喝酒打麻将，喝醉酒还家暴，听说坐月子的时候，男人还用啤酒瓶打他老婆，他老婆也是受不了了才离的，真是可怜，最可怜的还是那个孩子啊！唉，造孽啊！这也都是邻居老太太们常聚在一起聊的闲话。虽然嘴上说同情，还不是谁看见他们就跑，唯恐沾了晦气。

　　只有六楼的老太太天天早晨五点起来拾破烂，赚些零钱，还够买个菜钱以及男孩的学习用品。其实买了也没什么用，男孩就是老师口中的坏学生，学生口中的笨蛋，所有人都不肯定他，以后估计也没什么希望把成绩提上去，再说有这样一个父母，就算能考个好大学，没准以后也是个社会渣子。

　　男孩不闹，甚至有些安静的过头。每天晚上一放学他就坐在小区门口的大桑树旁边，眼睛死死的盯着树上的叶子，那眼神仿佛要把叶子给盯下来一样。除了看叶子之外，就是有时望着天空发呆，小区里的人基本没见他说过话。一些比较皮的小孩子见了他就给他取外号，有叫“哑傻子”的，也有好听点的，就是“哑巴”了。也许是男孩太孤僻了，有的孩子就大着胆的欺负他，用小石头朝着他投过去。砸中了就要笑上一会儿，而他不闪不躲，只是盯着树上的叶子，就算胳膊已经被砸的红肿。也仍是呆呆的坐在那里，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还有何在。

　　明天四年级新生就要去学校报道，完了也就是暑假了。又是这样一个无聊的假期，但是他平常不也这样度过的吗？比起面对老师的打骂，还不如自己坐在树下安静的看叶子来的清静。

　　但他不知道，这一天，将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他会在这一年成为最幸运的人，因为他遇见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夜色如墨，正值七月份，天气燥热，他闭上眼，又睁开眼，怎样都睡不着。也许是这天气燥热，又或许是他心情本就不好，闭上眼就是母亲哭泣的样子，地上越积越多的血，破碎的啤酒瓶，旁边醉醺醺的男人，以及挑唆吵架的老太太，这一切一直笼罩着他的童年到他的现在。在他很小的时候吧，他还不知道离婚是什么含义，但是那个女人一直陪伴着他，直到他五岁，就再没见过她了。为什么，就这样走了呢？就这样把他丢下了？那个女人，和这个醉醺醺的男人一样的让他讨厌。还有这个在他旁边絮絮叨叨的老太太，那是他最厌恶的人，原来这个世上一个人竟可以这么恶心……

　　以前，那个家庭非常的和睦，两只大手牵着一只小手，这样走了很漫长的时间。后来，一个枯黄皱皱巴巴的手伸了进来，两只大手就分开了……

　　男孩的奶奶，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心里却装了一滩污泥，怎么冲也冲不干净。

　　夜，好深好深，男孩还是睁着双眼，无神的看着周围。

　　虚无。

　　有时也会伸出手来，在黑夜中摆动。

　　伸手不见五指……

　　夜……

　　好漫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