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来客(上)

“嗑啦啦嗑啦啦~”坚硬锐利的颗粒物撞击在琉璃窗户上的声音。

　　安娜迷迷糊糊得睁开眼，双眼无神得盯着被子上的花纹一会儿，在渐渐听清了一声一声时有时无的声音猛然清醒。

　　安娜一动不动得看着映着婆娑树影的窗户，将半张脸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晶晶亮的清醒的双眼。

　　嗓子干干的，嘴里发苦发粘，柔嫩的鼻腔里好像被新鲜的柠檬皮刷过一般涩涩的，令人烦躁不安。

　　安娜看了眼床边蜷缩在小窝里睡得香甜的小艾，仿佛有了些底气，尽管小艾还这么小一只。

　　她披上柔软的披肩，小心翼翼得走到床边，扒着窗户沿。

　　窗户整个是掺杂着些许黄色的琉璃材质，上面有许多凹凸一致的秀丽的花纹，这导致了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景，里面的人也看不到外面的风景。

　　“咚!嗑啦啦~”外面隐约一个黑色的物体撞上了窗户，仿佛震得整个窗户颤了颤，也震得几乎将脸贴在窗户上的安娜嗖得一下缩回了脑袋。

　　被吓得还没回过神来，她怔怔得睁大眼睛，悄悄挪动身子，稍稍侧了过来，确保自己能够在开窗的时候整个人都能掩在窗子的一侧。

　　然后安娜深吸一口气，脑子里不断闪过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害死猫的弹幕，却还是屏住呼吸，缓慢得坚定得打开了窗户。

　　一整片月光被放了进来，通过窗户被揉得细碎，温温柔柔得粘在被子上，地板上，将整个房间打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风刮了进来，打着卷蹭过安娜的膝盖，将她的睡裙边缘吹得微微摆动。

　　安娜不住蹭了蹭膝盖。

　　寂静。

　　静到可以听到树叶磨砂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握着窗缘的手紧了紧，安娜悄悄得探出头，手上的肌肉紧绷，保持着一个可以随时将窗户关上的张力。

　　什么都没有。

　　安娜将脑袋探出窗外，还是什么都没有，缩回头，深深吐出一憋久了的气口气，她不禁放松了神经。

月牙钩住漆黑的天幕，散发出一圈梦幻的黄色的光，像纱像雾，照出边缘云的轮廓，像一幅被羽化了的油彩画。

　　安娜好久都没有这样好好得，看过夜景了。

　　小时候经常能看到，还有因此衍生出来的各种浪慢的，关于月亮里面不规则褐色图案的幻想。仔细看过月亮的孩子，都知道月亮有时候并不是一片纯白的。

　　慢慢长大，学业的压力，各种新奇的事，还有莫名其妙的忙忙碌碌，让她再没有空闲时间去干这些无聊而幼稚的事情。

　　后来再长大一点，工作了渐渐稳定了，她也无法在被霓虹灯和雾霾染得灰蒙蒙，就算在晚上也已经显得亮堂堂的天幕上看到那种，浪漫又诗意的景色了。

　　安娜承认或许有些童年滤镜的影响，但是真的不一样。在那可以大把大把浪费时光的年纪里，懵懵懂懂趴在窗前看到的月亮，和长大后隔着600度近视眼镜看到的在各种颜色的光映射着的浮躁的月亮，并不是同一个。

　　结果现在阴差阳错换了个身子，视线好得能看到树杈上的小飞虫的翅膀。安娜第一次对这次带给她奇异和不安更多一点的旅程生出了一丝感激，至少为了这好久不见又失而复得的月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