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裹着银杏叶砸在青石板上,林疏桐缩在伞下,看着巷口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她攥紧手里的牛皮纸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纸袋里装着刚冲洗好的照片——凌晨三点的废弃医院,穿白裙的女人漂浮在破碎的手术台上方,苍白的脸对着镜头露出诡异微笑。
“林小姐?”
清冷的女声惊得她浑身一颤。转身时,黑色绸缎裙摆扫过脚踝,馥郁的雪松香扑面而来。来人穿着定制西装,银灰色长发在雨中泛着冷光,眉骨锋利得像能割破月光。
“沈...沈知鹤?”林疏桐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潮湿的砖墙。对方是知名悬疑作家,也是她跟踪了三个月的“超自然现象”主角。那些照片里的灵异场景,每次都在沈知鹤出现后消失。
沈知鹤抬手撑住她头顶的伞,指节擦过她泛红的耳尖:“跟了我这么久,就不想知道真相?”她指尖拂过林疏桐手腕内侧的朱砂痣,“或者说,你早该想起我们的约定了。”
雨滴顺着伞骨汇成细流,林疏桐突然头痛欲裂。记忆碎片纷至沓来——民国时期的庭院,穿着旗袍的少女将匕首刺入她心脏,鲜红血珠溅在雪松香的衣襟上;燃烧的老宅里,同样银灰色长发的女人抱着她坠入火海;还有无数个深夜,耳畔呢喃的“等我”...
“你是...镜灵?”林疏桐抓住沈知鹤的西装下摆,“可镜灵不该是守护契约者的存在吗?为什么...”
“因为你每一世都要亲手杀了我。”沈知鹤低头咬住她颤抖的唇,血腥味在舌尖蔓延,“这次轮到我来讨债了,我的小玫瑰。”她身后的积水倒映出两人身影,却只有林疏桐一人的轮廓。
远处传来警笛声,沈知鹤松开她时,掌心多了枚刻着“鹤”字的铜镜。冰凉镜面映出林疏桐脖颈处浮现的荆棘纹路,而沈知鹤的左眼正在渗出银色流光。
“明天日落前,带着镜子来城西老宅。”沈知鹤将伞塞进她手里,转身时银灰色长发在雨中化作千万道流光,“别让我等太久,毕竟...”她回眸一笑,眼角泪痣妖异如血,“这次再错过,你就永远困在轮回里当我的影子吧。”
林疏桐看着掌心发烫的铜镜,忽然发现镜中自己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和沈知鹤一样的银灰色。巷口路灯彻底熄灭的瞬间,她听见心底传来锁链断裂的声音。
铜镜在掌心灼烧得滚烫,林疏桐踉跄着扶住墙。镜面泛起涟漪,无数破碎画面在涟漪中翻涌:沈知鹤被钉在古镜上承受雷劫,自己披着嫁衣将符咒贴在她眉心;沈知鹤化作万千银蝶消散,而她捧着沾满血的铜镜坠入冰湖。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穿过云层,在青石板上勾勒出诡异的荆棘图案。林疏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朱砂痣正在向外蔓延,细小的刺青如活物般顺着血管游走。手机在包里震动,是主编发来的消息:“速删医院照片,有人要你命!”
城西老宅的铁门早已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沈知鹤倚在爬满藤蔓的廊柱旁,银灰色长发间点缀着几朵白蔷薇,她指尖缠绕着荆棘,荆棘尖端正滴着银色的血。
“你果然来了。”沈知鹤抬手,荆棘瞬间化作流光没入林疏桐体内,“从你捡起这面镜子开始,就再也逃不掉了。”她逼近时,林疏桐闻到她身上除了雪松香,还混着一丝焦糊味,像是被火烧过的金属。
林疏桐举起铜镜,镜中浮现出老宅深处的场景:无数古镜悬浮在空中,镜面里囚禁着不同时代的沈知鹤,她们都在重复说着同一句话:“放我出去。”“这些都是你的分身?”林疏桐后退一步,后背撞上冰凉的青铜烛台。
沈知鹤轻笑,指尖抚过她颈间的荆棘纹路:“准确地说,是被困在轮回里的我。每一世你杀了我,我的残魂就会被困在镜中。而这次...”她突然掐住林疏桐的下巴,“我要把你也困进来。”
老宅突然剧烈摇晃,悬浮的古镜纷纷碎裂,银色雾气从镜中涌出。林疏桐感觉有无数双手在拉扯她的身体,而沈知鹤的身影正在雾气中变得透明。“看到那些锁链了吗?”沈知鹤的声音忽远忽近,“那是你亲手为我戴上的,现在该你尝尝被束缚的滋味了。”
林疏桐握紧铜镜,镜中倒映出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她突然想起记忆碎片里,那个穿着旗袍的少女在临死前对沈知鹤说过的话:“若有来世,我要与你同生共死。”
“等等!”林疏桐抓住沈知鹤消散前的衣袖,“我想起来了...每一世我杀你,都是为了...”话未说完,银色雾气将两人吞噬。当林疏桐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镜渊之中,四周都是破碎的镜子,每个镜面里都有一个沈知鹤在流泪。
而沈知鹤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欢迎来到我的牢笼,小玫瑰。这次,换你偿还千年的债了。”镜渊深处传来锁链拖拽的声响,林疏桐低头,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银色锁链缠绕,而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镜渊最深处的那面古镜。
锁链勒进皮肉的刺痛让林疏桐浑身一颤,银色纹路顺着锁链疯狂攀爬,转眼已蔓延至锁骨。镜渊深处传来的呜咽声愈发清晰,每面破碎的镜子里,沈知鹤的泪痕都在凝结成冰晶。
“你骗我!”林疏桐攥紧锁链,镜渊四壁突然映出无数个自己,她们的表情从惊恐转为冷笑,“困住我的根本不是债,是你不甘心的执念!”话音未落,锁链突然收紧,将她拽向古镜。
古镜表面浮现出暗红咒文,沈知鹤的虚影从中探出,银灰色长发化作荆棘缠住林疏桐的脖颈:“执念?你每一世剜我心脏、断我灵魄时,可曾想过这是执念?”虚影的瞳孔裂开蛛网状纹路,镜渊开始坍缩,无数碎片如利刃般飞射。
千钧一发之际,林疏桐将铜镜狠狠砸向古镜。镜面碎裂的瞬间,记忆如潮水涌来——上古时期,她是镇守镜界的神女,而沈知鹤是被魔气侵蚀的镜灵。为了阻止沈知鹤堕入魔道,她亲手将爱人封印在轮回中,每一世都用死亡为沈知鹤净化魔气。
“原来我才是刽子手...”林疏桐望着掌心的血迹喃喃自语。镜渊彻底崩塌,她在坠落中抓住沈知鹤的手,“这次换我来救你!”银色锁链突然迸发耀眼光芒,缠绕着两人的荆棘开始逆向生长,将魔气尽数逼出沈知鹤体内。
当光芒消散,镜渊化作一片银白花海。沈知鹤虚弱地躺在花海中,银灰色长发褪去妖异,变回柔和的月白色:“为什么...明明我一直想困住你...”
林疏桐摘下鬓边白蔷薇别在她发间:“因为我们的命运,从来不该是相互折磨。”她吻去沈知鹤眼角的冰晶,镜渊残留的碎片自动重组,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这次,终于不再有杀戮与背叛。
远处传来晨钟清响,花海开始消散。沈知鹤握紧林疏桐的手:“若还有来世...”“没有来世了。”林疏桐将破碎的铜镜贴在胸口,镜中映出她们相扣的十指,“这一世,我们要一起看遍人间烟火。”
晨光穿透云层时,城西老宅只剩满地白蔷薇。路过的老人说,昨夜曾看见两道身影在花海中相拥,其中一人的裙摆上,缠绕着永不凋谢的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