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祁颜将最后一滴试剂滴入试管,血液样本立刻呈现出淡蓝色反应。她眯起眼睛,在强光下仔细观察颜色变化,然后迅速在记录本上写下结果。凌晨三点十七分,市局法医中心的灯光依然明亮如昼,而整个楼层只剩下她一个人。
"碱性磷酸酶水平异常..."她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将尸检结果输入系统。她的动作精准而高效,每一个步骤都如同精密仪器般无可挑剔。
完成报告后,祁颜摘下橡胶手套,揉了揉酸痛的颈椎。镜片后的双眼因长时间工作而微微发红,但目光依然锐利。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凌晨四点零八分。足够回家冲个澡,换身衣服,再回来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手机铃声突兀地打破了实验室的寂静。祁颜皱眉看向来电显示——是值班中心的号码。这个时间打来,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祁法医,抱歉这么早打扰您。"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歉意,"青山区别墅区发现一具尸体,初步判断有可疑,需要您立刻出现场。"
"具体地址发我手机上,三十分钟后到。"祁颜简短回答,挂断电话后迅速收拾工具箱。
清晨的山路雾气弥漫,祁颜驾驶着自己的黑色SUV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行驶。车窗微开,带着草木清香的冷空气灌入车内,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两公里,但前方已经能看到闪烁的警灯。
别墅区大门外停着几辆警车,警戒线已经拉起。祁颜停好车,取出证件挂在脖子上,拎着工具箱向现场走去。
"祁法医,您来了。"辖区派出所的李警官迎上来,"尸体在二楼主卧,现场保护完好,等您先看过。"
祁颜点点头,戴上手套和鞋套,跟随指引进入别墅。一进门,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客厅里几个穿制服的人正在随意走动,有人甚至拿着咖啡杯。
"让所有人退出别墅,立刻。"她冷声命令,"现场已经被破坏了。"
"是我让他们进来的。"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楼梯方向传来。
祁颜抬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穿着深色夹克,没打领带,下巴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胡茬,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能看透人心。
"刑侦支队程晋。"男人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您是市局的法医?"
祁颜没有伸手,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在我完成初步勘察前,任何人不得进入犯罪现场,这是基本程序。你的人破坏了可能存在的痕迹证据。"
程晋收回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被职业化的表情取代:"我们到达时发现门是开着的,担心有嫌疑人仍在屋内,所以先进行了安全检查。"
"然后呢?移动尸体了吗?"祁颜敏锐地注意到他手套上的血迹。
程晋的表情证实了她的猜测。祁颜没再说话,径直绕过他上了二楼。
主卧里,一具男性尸体仰面躺在床上,衣着完整,面色安详如同睡着,只有嘴角一丝暗红色的血迹暗示着不寻常的死因。祁颜立刻注意到尸体位置有人为移动的痕迹——枕头的位置与头部不匹配,右手也被从身侧移到了腹部。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开始工作。一小时后,初步勘察完成,她走下楼,发现程晋独自站在别墅门口抽烟。
"死者年龄约35-40岁,死亡时间在昨晚8点到11点之间,表面无明显外伤,但口鼻腔有轻微出血,疑似中毒。"祁颜机械地汇报着,眼睛却不看他,"由于你们的擅自行动,我无法确定尸体原始位置是否有指向性的线索。"
程晋掐灭烟头:"我道歉。但当时我们确实需要确认是否有幸存者或隐藏的嫌疑人。"
"这不是理由。"祁颜收拾工具箱准备离开,"完整的毒理报告需要48小时。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先回实验室了。"
"等等,"程晋递给她一张名片,"有发现随时联系。这案子不简单,死者是康宁制药的研发总监。"
祁颜接过名片,只是微微颔首,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她没看到身后程晋若有所思的目光。
回程途中,天**然阴沉下来,转眼间暴雨倾盆。祁颜打开雨刷器,却发现车速越来越慢,仪表盘上的警示灯亮了起来。
"该死。"她将车滑行到路边停下,打开双闪。引擎盖下冒出可疑的白烟。祁颜冒雨下车查看,很快确认是散热器故障,短时间内无法修复。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衬衫也湿透贴在身上。祁颜回到车里,拿出手机准备叫拖车,却发现山区信号时断时续。
一辆黑色越野车在她后方停下,车灯闪烁。祁颜警惕地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撑伞走来——是程晋。
"需要帮忙吗?"他敲了敲她的车窗。
祁颜降下车窗几厘米:"不用,我已经叫了拖车。"
程晋挑眉:"真的吗?这一带手机信号很差,我刚刚试了半天才打通电话。"
雨水从车窗缝隙溅进来,祁颜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上车吧,我送你回市区。"程晋说,"你的车我会安排人处理。"
"谢谢,但不必了。"祁颜坚持道。
程晋叹了口气:"祁法医,我知道我们工作方式不同,但现在是大暴雨,而你浑身湿透站在荒郊野外的路边。就算讨厌我,也请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一下。"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随即是震耳的雷声。祁颜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势,终于拿起随身物品,锁车走向程晋的车。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程晋递给她一条干毛巾:"后备箱常备的,没用过。"
"谢谢。"祁颜简短地说,擦拭着头发上的雨水。
程晋启动车子,两人陷入沉默。雨点敲打在车窗上,形成一道水幕,将车内与外界隔离开来。
"关于现场的事,我再次道歉。"程晋突然开口,"但你知道吗?有时候最明显的证据反而会被过度保护的程序掩盖。"
祁颜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死者右手原本是压在身下的,"程晋目视前方,"我移动它是因为发现他握着一张字条。"
祁颜睁大眼睛:"什么字条?为什么现场记录里没提到?"
"因为那上面只有一个词——'救赎',而且很可能与案件无关。"程晋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证物袋,"死者妻子说他有宗教信仰,经常在口袋里放圣经经文。这张字条是在他外套内袋找到的,可能只是随手放的个人物品。"
祁颜接过证物袋,仔细查看那张小纸条。普通的打印纸,上面确实只有"救赎"两个字,没有其他信息。
"即便如此,这也应该记录在案。"她严肃地说。
程晋笑了笑:"所以我这不是私下交给你了吗?法医大人。"
祁颜想反驳,却突然打了个喷嚏。
"把暖气调高些?"程晋问道,没等她回答就调整了控制钮。
祁颜没有回应,只是将纸条还给他,转头看向窗外。雨幕中,山峦的轮廓模糊不清,就像这个案子给她的感觉——看似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她尚未看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