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织夕是被阳光唤醒的。
睫毛被温暖的光线扫得痒痒的,她动了动,而后颈贴着的温度却比阳光还要炽热。
顾衿岸的手臂还横在她的腰上,指节微微蜷缩着,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昨晚他说“好”时的尾音还在她耳边萦绕,带着一丝沙哑,和窗外的月光交织在一起,在她的梦里酿出了甜蜜。
她翻了个身,正好对上他紧闭的双眼。
眼尾的红痕淡了一些,但仍像一片浸了血的花瓣,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许织夕伸手碰了碰他的睫毛——比她想象中还要柔软,当睫毛扫过掌心时,他忽然皱了皱眉,把她往怀里搂得更紧了。
“醒了?”他的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顾衿岸的下巴蹭过她的头顶,“再睡一会儿。”
可许织夕却睡不着了。
她想起昨晚小鬼在电梯里的眼神,想起后颈银戒发烫时那种奇异的共鸣,便轻轻推了推他:“我去看看其他人。”
公寓里安静得有些反常。
厨房的灶台上还堆着许织夕昨晚煮的汤圆,却没有了王厉拍着桌子喊“再来十碗”的声音;客厅的电视自动播放着雪花屏,吴彪总爱窝着的懒人沙发空荡荡的,能映出人影。
许织夕掏出手机,打开玩家列表——王厉、顾自的头像全都变灰了,就连新人章梦的名字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叮——”
系统光幕突然在她眼前展开。
许织夕的瞳孔微微一缩:其他玩家的任务状态清一色标着“已完成”,而在她的任务栏里,“停留时间”赫然写着“剩余五天”。
“怎么会这样?”她的指尖抵着光幕,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里,“我和他们做的是同一个任务……”
“检测到特殊变量。”机械音突然在头顶炸响,许织夕吓得后退了半步,撞进了一堵温热的胸膛。
顾衿岸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掌心覆住她冰凉的手背,抬头时眼尾的红痕又浓了几分。
系统的声音还在继续:“因玩家许织夕与副本核心变量存在深度绑定,原停留时间调整为……”
“不调整了。”
机械音突然扭曲成了电流声。
许织夕望着突然黑屏的光幕,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
顾衿岸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颤抖着,他低头时,发梢扫过她的耳尖:“他们提前走了。”
“为什么?”
“因为你。”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许织夕看着屏幕上“顾衿岸”三个字,喉咙发紧——他明明就在自己身边。
接起电话的瞬间,另一个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你是不是见过另一个我?是不是喜欢他?”
许织夕猛地抬起头。
怀里的人正垂眼盯着她的手机,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
可手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我感觉到了……那些碎片在往回抽,你那天在顶楼看到的许玄,在走廊里捡娃娃的小鬼,都是我……”
“衿岸?”她的指尖颤抖着,“你到底……”
“轰——”
门被撞开的声响让许织夕吓了一跳。
穿黑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眼眶通红,和她怀里的顾衿岸长得一模一样。
可下一秒,两个身影突然重叠在一起——怀里的温度变烫了,而风衣男人的轮廓却开始模糊,像滴进清水里的墨。
“都是我。”顾衿岸的手扣住她后颈的银戒,烫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主神衿岸的神魂碎片,散落在各个副本里的……我。”
许织夕终于想起了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后颈的银戒总是在他靠近时发烫,小鬼叫“妈妈”时他眼尾的红痕,许玄看她时那种熟悉得让人心慌的眼神。
原来这不是巧合,而是同一片魂魄在不同时空里的回响。
“现在碎片要归位了。”他的声音开始变得虚幻,像被风吹散的雾,“系统检测到你和本体的联系,所以提前……”
“不要。”许织夕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角,眼泪砸在他的胸口,“我不要什么主神,我只要你……”
“笨蛋。”他低头吻掉她的眼泪,舌尖尝到了咸涩的味道,“我就是本体啊。那些碎片,都是我爱你的证据。”
黑暗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灯光一盏盏熄灭,窗外的月光被黑雾吞噬,许织夕只能凭借触觉来感知他的存在——逐渐变凉的掌心,越来越微弱的呼吸,最后是唇上那片温热的余温。
“再见。”
他的声音和系统的提示音一起消散了。
许织夕瘫坐在地上,后颈的银戒突然灼痛起来,在皮肤上烙出了一道红印。
她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听见机械音在头顶响起:“传送启动。”
白光将她包裹起来时,模糊的影像在眼前闪过:爬满常春藤的古堡,镀银的门环被推开,穿燕尾服的管家弯腰行礼,声音像浸了百年陈酿:“欢迎回来,小姐……”
传送的刺痛袭来之前,许织夕最后摸了摸后颈的银戒。
它还在发烫,像在回应某个更遥远的约定。